片刻,小鬟将沏好的一壶蒙顶石花和各色茶点摆了上来,焚上沉香,又退到湘妃竹帘隔间,拿起琵琶轻轻弹奏。
谈笑间,又一小鬟带着三少走了进来,小莯赶紧起身迎了侍立一旁,符苓也起身招呼道:“任兄、白兄、甘兄,来,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是姜望舒姜兄,这次路上新结识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姜望舒微微颔首作礼。待众人落座,符苓一面给众人倒茶一面问:“这半月你们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任参哈哈一笑:“就知道你,都这么些个日子没见我们,也不关心关心,一来就谈正事!小莯啊,把那个绿豆糕递我一块。是这样,上次兵员、武器调动确实没从建章城走,所以看不出来动静,不过城里烟花工坊接了很大一笔火药订单,几乎把库存都清空了,交付时间正是你上钟山的前几日,我去查了,客户是州牧梁衍。”
白术斜了一眼盯着小莯手发花痴的任参,缓缓道:“和京城的表兄通了书信,了解到此前为镇压妖兵作乱,在圣上的默许下,地方州牧自行招募军队进行平叛,现今各地妖乱已渐平定,只剩些残部仍在负隅顽抗,但地方势力已然成型,隐隐有割据之势。京城那边似有意削藩,但碍于一则平叛有功,二则气候已成,所以暂且拖着,还时常给予赏赐,以稳住大局。”
符苓问道:“对了,关于州牧梁衍,有他的一些更具体的信息吗?”
白术正色道:“据传梁衍此人世家子弟,自幼熟读兵法,凭军功一路平步青云,性格桀骜骄横,目空一切,爱财如命。偏生为人又滴水不漏,老奸巨猾,几乎抓不住任何把柄。”
甘草点点头:“我托在户部的恩师查了下最近各地府银的收支情况,确实州牧梁衍以赈灾为名,支出了一大笔钱粮,想是与此有关。对了符兄,谈到救命之恩,是路上碰到什么麻烦了吗?”
符苓闻言望向姜望舒,发现姜望舒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急忙避开目光:“是啊,当日在北邙山平定猪妖作乱,差点没打过,多亏姜兄及时搭救。”言毕又偷瞄了一眼,见姜望舒拿起块百合酥,似乎是对自己敬了下,赶紧扭头看向甘草:“这样的话,信息就都能对上了。这次见到九幽宫主,她说妖王魔阳一直想要三江口这个三江交汇、七省通衢的天下咽喉之地,垄断这里的漕运。州牧梁衍那边自是不肯拱手让出,所以组织了兵力对抗。妖王原是为财,本也无意强取。奈何妖王手下大将军阿蛮,想要趁乱夺权,故强力推动备战,又安插了心腹广严去做主帅。如果得胜则军功赫赫威势大涨,如果战败则借机发难指责妖王战略失误,以给妖族造成巨大损失为名要求问罪。好在妖王也安插了眼线传令官,要求主帅广严的所有命令须先密报妖王再做决策,得以紧急叫停并撤兵,方才避免了一场厮杀。”
“那后续呢?”甘草问道。
“局势微妙吧,一方面大将军阿蛮还是想挑事,另一方面京城那边应该也得了消息,恐怕也想借此削弱地方藩镇势力,会暗中搅动风云,同时也会严防妖族坐大,怕不是想要博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符苓说完,轻叹一口气:“诸位有何看法?”
任参一副泼皮赖脸的样子:“我能有什么看法,这事儿牵扯面太杂,背后势力也大,我一个公子哥儿,说难听点,就是个纨绔子弟,掺和进去做什么。是吧小莯,咱过咱的小日子就好,你觉得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建章城离三江口太近,一旦开战,必有流民逃兵涌进来,到时候口粮物资等必有紧缺,如果局面失控,自古兵匪一家,流民又求个活路,只怕烧杀抢掠,后果不堪设想。”白术用折扇敲了敲任参呆呆望着小莯傻笑的脑袋,任参吃痛,反手一个黑虎掏心抢过折扇,故作潇洒展开轻摇,又拿余光看小莯有没有被自己帅到。小莯无奈地撇撇嘴,用口型无声对他说:“专心谈正事!”
“所以未雨绸缪才是正途,毕竟我们根基家业都在建章,如为避祸背井离乡、颠沛流离,我真不愿意,况且很多事情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甘草盯着手上的紫砂杯,语意坚决。
符苓缓缓点头:“我也是此意。姜兄,你是何看法?”
姜望舒原本起了身,靠在窗边看窗外的画舫河灯,闻言转过身来:“人妖原本势不两立,当应趁此良机,把大将军阿蛮、妖王魔阳各个击破,再一举端掉狼居岭老巢,必使妖族元气大伤,保得人间百年太平。”
众人听了都暗暗心惊,符苓沉吟片刻:“姜兄,我知你嫉恶如仇,行侠仗义,却也不必为此涉险。不如我们选择制衡,想办法激化妖王魔阳和大将军阿蛮内斗,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如何?”
“绥靖终非长久之计。”姜望舒望向他:“我先去狼居岭探探情况,采办物资、操练家丁这些事,你们可以做起来了。”
“这个自当效力!”甘草拱手道:“姜兄果真胆识过人,有勇有谋,小弟佩服万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愿你以身犯险!”符苓起身,顿了顿又说:“不过如果最终还是决定要去,小弟自当奉陪。姜兄,今晚到我家暂住,再做谋划,可好?”
姜望舒点点头,负手走到窗边叹道:“这浮世三千,变幻莫测,此情此景,当应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