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眺学识好,她也不差,自小在边城长大,父亲将她与兄长们放到一起教养,一起读书习字,一起骑马射箭,后来做了公主伴读,进步更是一日千里,而谢家素来重视家中子弟读书,谢朓文韬武略亦是上乘,两人常聚在一起探讨学问。
“少年当此,风光真是殊绝。谢家郎君今日之风采,吾不及也。“口中香甜味道突然索然无味起来,昭明公主无趣地放下手中糕点,拿过手帕,擦掉手上的糕点屑。
钟未眠躬身一礼,面容沉静,“公主乃天潢贵胄,陛下之爱女,金枝玉叶,自然无需与臣子相比较。”
昭明公主听后,摇头失笑,对着一旁侍立的侍女吩咐道:“你们都先出去。”
“是。”侍女屈膝行礼。
秋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钟未眠,钟未眠轻轻颔首,秋汸便随着昭明公主所带侍女一同离开房间。
房间内,钟未眠主动询问,“公主可是有要事同我说?”
昭明公主摇头道:“不,我只是有些疑惑。”
“公主疑惑什么?”钟未眠不解。
昭明公主看向街上络绎不绝的人群,又抬手指了指皇宫方向,皇宫金碧辉煌,威严肃穆,“我未出阁便已有封号,现又有千金食邑,自小锦衣玉食,仆从无数。绫罗绸缎,金银玉器,便是进贡之物,私库里亦是数不胜数,我想要什么,父皇无有不应。天下百姓,朝廷官员,谁人不说我是父皇的掌上明珠?”
昭明公主收回凝视着皇宫方向的目光,转而定定看向钟未眠,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压抑,“阿眠,你说,父皇是真的疼爱我吗?”
钟未眠心头一跳,面色不改,恭敬回道:“陛下自是真心疼爱公主。”
“是的,我也相信父皇是真心疼爱我的,他给我请最好的绣娘教我刺绣,给我请最好琴师来教我弹琴,给我请最好的画师教我作画,母后先去留下的教养嬷嬷,父皇也要求她留下教我宫廷礼仪,教我要贞静贤淑,教我如何执掌中馈。”昭明公主轻笑一声,“父皇也是疼爱兄长们的,可他是如何疼爱兄长们的呢?”
她的目光中似有火星一点点燃起来,“父皇请名满天下的文宗教授皇兄们诗书礼易,请骁勇善战的将军教授皇兄们骑射武艺。皇兄们成年之后亦有封地,他们的封地可以让子孙后代继承,可以训练士兵随从作战,要向朝廷交纳贡赋,他们自己更是可以封王,担任要职,也能朝觐述职。”
“可这些权利我都没有,我的子孙后代不能承袭我的爵位,死后封地重归朝廷,我在我的封地内也无甚权利,基本都交由朝廷看管,每年缴纳的赋税又有多少进了我的口袋,我也无从知。官员变动,封地情况,我更不得而知。”昭明公主唇角仍然挂着笑,但语气却逐渐变的冷静而冰冷,“明州是我的封地,可我居然连盛京都未踏出过,何其荒唐,何其可笑。皇兄可以游学,可以参政,可以有幕僚,可我没有。”
她低头看了看这双纤细雪白的双手,“我的手中空空如也。”
她明白,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基于父皇对她的宠爱,基于父皇对她年幼失母的愧疚,以及……宠爱她不会失去任何实际的权柄,也不会有言官上谏,还能树立一个慈父的形象,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