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的队伍占满了一条街,前后的高头骏马上,坐着矫健魁梧的甲士,他们是独孤家的部曲,一直追随独孤如愿征战,悍不畏死,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猛人,在外一个个气焰彪炳,可在中间那个没有着甲的女人面前,一个个服服帖帖,屏气吞声。
不仅仅因为她是独孤玉琥,是独孤柱国的女儿,更是因为她的勇武,不输其父的勇武。
他们许多人,曾亲眼见到尚未成年的独孤玉琥将独孤柱国打落马下,也曾跟随独孤玉琥冲向大冢宰宇文佑兵甲森严的仪仗,亲眼见证她一槊击杀把持朝政十几年的权臣宇文佑。
独孤家无男子,她是独孤家无可争议的家主,是他们敬重又仰慕的奇女子。
今天,这奇女子要去找一个与之相配的奇男子。
哪里有这种奇男子呢?恐怕举世难寻。
但宫里早就传出了风声,皇后说她四妹今年便要招驸马,再不能拖了。
整个京兆的适龄男子都骚动了,可能到柱国长公主面前的,顶多不过十几家罢了。
那个成为驸马的幸运儿会是谁?
整个长安都在猜。
独孤玉琥本人也不知道。
她骑在马上,看母亲拉着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出了门,皱了皱眉,那身衣服是她弟弟的,弟弟夭折时正是他这般年纪,倒是合身,面容也有一两分相似。
“母亲好些年没一同去踏春了,今年怎么有了雅兴?”
韦冲抬头看她坐在肩高八尺的神骏大马上,巍峨不动,气势迫人,比自己这根银样镴枪头更像玉柱,顶天立地的玉柱。
传言虎背熊腰有误,力能扛鼎他现在毫不怀疑。
这是第一次看到她的正脸,出乎意料之外,不像侧脸那般具有雌雄难辨的美,正脸是明确的女性美,虽然没有寻常女子那么鲜明的娇柔,那么鲜明的妩媚,虽然板着脸,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但只一眼,眼睛便告诉韦冲,她是个不可思议的美人,惊艳,甚至歇斯底里。
崔夫人余光瞥见了韦冲的反应,少年郎难免为外物惊扰,还好没辜负她的教诲,自持住了,没有露怯失礼,她知道,这个叫她母亲的女儿,最见不得懦弱无胆之辈。
“今年不同寻常,我等不及了,想要看看谁家的郎君,能入了柱国长公主的法眼,做咱们独孤家的女婿。”
“顺眼便好,其余的不强求了,出发。”
独孤玉琥拉了拉缰绳,见母亲拉着韦冲的手走向马车,想起昨日韦冲持刀欲搏杀,死到临头,倒有舍命一搏的血勇,便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坐车,上马!”
崔夫人不动声色地握紧了韦冲的手,“一路上人多眼杂,骑马不太合适吧?”
崔夫人是独孤如愿明媒正娶的继室,是独孤玉琥名义上的母亲,所以家居小事,独孤玉琥从不违逆她,她说不合适,那便依了她,无甚要紧的,刚要作罢,忽然觉得不太妥当。
念头一闪而过,便不再在意了,小郎君而已,乳臭未干,济得什么事,在自己的手上,才能发挥点作用。
“人多眼杂才好,牵我的雪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