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民甚至委婉地劝过明宇暂时先放弃复仇一事,不要因小失大。只是他早先说的时候,明宇并没有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他们抗和那救国军各种反抗手段都曾做过,甚至不乏那些更加激烈之事,明宇都曾听说过。所以他认为自己和救国军的目标是一致的,也并不冲突,反正抗和那嘛,把复仇这事同时一起做了,当更应该是件大快己心之事。在寻机复仇的时候,明宇就自己四处找材料,动手做了一把鸟枪,火药铁砂的也一应俱全,不过都是土法找来拼凑的,至于威力他也没谱,他也没法在城内试验,只能在心内和早先自己造过的比较了下。行动之前,明宇想了想出于道义上讲还是要和金正民说一下的,再顺道来个告别,因为估摸着完事之后得要出城躲一躲了。谁料想,话才刚说完,金正民却严厉的告知他,不准他行动。要不是二人来往中交情还不错,明宇几乎翻脸,事涉复仇的大事,杀的又是和那人,金正民又是熟知其中的情由,从中也出了不少力的人,当不该阻拦才对。当金正民言道他代表组织,不同意明宇的冒险行动,说这会妨碍到抗和那救国军的一些计划,明宇却有些急眼了,说难道只有抗和那救国军才能动手,其他人不得动手,世上哪里有这么霸道的道理的,难道说其他人都不能抗和那不成。有些僵持不下,金正民好言相劝,说也不急于这么几天,待他回去在组织里再做做工作,也好两边互不干涉。明宇是个重情义的人,再说他也确实需要得到一些帮助,听金正民这么说,他也就没有一味的要蛮干,就同意等几天再说也好。只是左等右等的,金正民却也始终得不到组织上的允许,一直拖了十多天,明宇也是等得心焦,一方面又生怕一旦天气转暖,说不得哪天部队都开拔了,就再也得不得仇人的消息了也不一定,于是央求得金正民更急。金正民却甚是为难,不好办的地方就在于他不像明宇一样是个自由人,可以快意恩仇的,他不能违背组织的决定,私下开展些危险的行动。只能服从命令,甚至于对他人实施的组织明令禁止的行动,他一旦得知,首当其冲是要加以制止的,就如同这次明宇筹备的刺杀行动一样。对于明宇的遭遇,金正民也是深知内情的,同情之余也有些无力,他不是出不了力,而是不能够,不可以。见明宇几近暴走,预铤而走险之际,金正民和明宇商量着两人以为村民复仇为由头,乔装成村民,劫走酒醉的柴门碳治郎,伺机复仇。二人一旦商定,就不再迟疑,议定好行事章程,就展开了行动。行动很顺利,趁着夜色,二人蒙面劫持了柴门碳治郎,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明宇准备动手前,金正民却示意明宇最好先审问了下柴门碳治郎。谁知柴门碳治郎这厮竟是一点也不隐瞒,问什么说什么,表现的还悔恨的很,就盼着这一趟的到来,只言道自己确实该死,不该为个人前程带队节外生枝,更不该导致手无寸铁的村民被屠戮,让一个小事发展至不可控制。当问道田中行至时,他咬牙切齿的言道这人却是回本国去了。他也是恨的很,当初也是因为这人的那番说辞,大家竟然无过有功,得了奖励,只使得他自己心内一直苦闷。明宇赶忙细问田中行至的具体细节,柴门碳治郎也不保留,就他知道的情况全说了,并且说田中家在茗都势大,他是嫡子,极好打听得到的。问讯完毕,柴门碳治郎也不求饶,只求速死得解脱,只说如果在战场上两军厮杀,再怎么伤亡惨重他也无丝毫愧疚感,只是这无故的屠村,逝者当中又有好些是妇孺儿童,这让他羞愧不已,怕是终其一生也无法逃脱这份负罪感了。柴门碳治郎闹这么一出,明宇和金正民反倒不好下手了,尤其是明宇,当金正民将最终决定权交给明宇时,明宇茫然了。下手有下手的理由,不下手也有不下手的原因,亲人之仇要报,只是如何才算的复仇成功呢?明宇最终没有要柴门碳治郎的命,只把他痛揍了一顿,待得心里的怨气消解了部分,把柴门碳治郎扔在一边,两人就走开了,金正民也没有一定要上去要他命的意思。”
“两人分别回归住处不久,就见住屯军出动了,满街的寻人,自付险险的躲过了一劫,也幸好当时没开枪,响动不大。躁动当晚持续了二三个时辰,最后消停了。金正民终是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回来未久,就把自己和明宇痛揍柴门碳治郎之事汇报给了组织,被组织严厉惩戒,责令他待情况明朗之前马上转移到根据地做深刻的反省,然后会依据组织纪律处分他。只万幸的是未给组织带了损失,否则的话,那就不单单是处分了。抗和那救国军的特工组织也好一阵紧张,直到三四天后,最后什么事也没发生,才放下心来。金正民和明宇告别说要离开了,却又语焉不详的,明宇多少有些明白是受了自己的牵连,心内也很是过意不去。金正民离开了,特工组织再也没人联系他,给他消息或是让他做些事情,另一个仇人已经回了本国,这边的早先以为的仇人已经小惩大诫,也算是报了仇的,这世界好像孤零零的只剩下他一个了,下一步该怎么走,他心里自是晓得的,只是将来却充满了未知,也只好为行前多做些准备了。要到和那国去复仇,首先就是要有些钱,至少要把船票钱、生活费、购置的复仇家伙的钱准备好才行,然后才说得上好开工复仇。”
“明宇为了多攒些钱,又在首山城多耽搁了两三个月,方才启程去往和那国。只是登船后,好巧不巧的又遇上柴门碳治郎,这厮却是负伤了,残了半边的肢体,右边的胳膊少了半截,右腿也瘸了,只是物件都还在。乍一遇到,明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约是老天又替他报了一次仇吧。只是柴门碳治郎见到明宇似乎显得格外高兴,还邀他到自己的舱室去,把自己的一些生活物资也送给明宇分享。明宇知道上次痛揍这厮后又放过了他,他并没有辜负自己的那份信任,抛开立场讲,也算得上是个言行如一之人,只是自己却不好褒奖他,最多是一份信任而已。两人攀谈中,明宇了解到柴门碳治郎是在我国战场行动中受的伤,一方面是被动,另一方面又有些主动。他厌恶战争,但又不能主动出言反对,只得期盼其它的,谁料想居然成了。因为伤残兼官阶太低,住屯军里没有合适的职位安置给他,正好他也想回乡,所以双方都高高兴兴的达成了一致。柴门碳治郎自是知道明宇去和那的目的,就是有些惋惜,这一来,明宇也是未来可知。他虽也是痛恨田中行至的行为,只是无法上升到你死我活的高度,再说他也残了,枪也打不得,路也跑不了了,只能言明自己可以给明宇提供一些方便,却不好做明宇的累赘。明宇自是也不想把柴门碳治郎拖下水,然而到和那之后,两眼一抹黑的,至少要知道人在何处,目标为何人吧,所以他也就未拒绝,只是一再的说,只要帮着锁定目标,就让他立即返乡,其余的都明宇自己来。只是得要待过一段时日,柴门碳治郎的痕迹都消逝了才开始报仇行动,毕竟就他的现在的情况看,要是作为侦查目标那就实在是太明显了。有了柴门碳治郎的带领,事情果然方便快捷的多,二人到和那后辗转来到茗都,用化名在茗都一处僻静的地方安顿下来,这里距离田中行至的居住地也不算太远。柴门碳治郎帮着明宇认人和购置土法制枪弹的物资,又给了些改进的意见,毕竟别人更专业一些,待得明宇都准备妥当了以后,他只无法实地击发,只是凭自己作为造枪者一贯的感觉,操作更便利,弹丸和准头都更佳,当然比之制式武器相差很远。再说他即使在本国都没机会得到那武器和弹药,更何况这异国他乡的了。事情妥帖后,柴门碳治郎返乡了,二人也话了永别,大约是一生都不会再有相见之日了,这却也算是终于了却了这辈子的恩怨。明宇待柴门碳治郎返乡后大约月余才发动了刺杀,早期也曾较长时间的观察到了目标的一些行动规律,再加上目标在和那国内,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警惕性也不高,防护做的也很一般,尤其是外出返家的时候。趁着夜色,趁着衣衫单薄,趁着田中行至每周夜晚出门会客交际的规律,埋伏在其家大门不远的地方,一方面也是因鸟枪的射程不远,又可能只有一击的机会,所以可供明宇选择的地方不多。其实他也是一早就选定那个地方,凭的就是自己的直觉吧,当然他也有自己实地踩了一回点,对周围的环境也摸的烂熟。那天晚上,明宇开了一枪,田中行至应声倒下,倒下后的角度不可见,他也来不及再装药,又在别人家门口,屋里相应的也很快,有动静传出,他只稍迟疑了一下,门口就有人朝他的方向还击。明宇这才逃起来,只幸好,只被流弹击中了臂膀,没怎么耽搁跑路。后来你就知道了,跑我屋里来了,就是失血有点多,然后就是医治这事了。”
“当然了,当时大家除我和美鹤子、美鹤子和丸子外,大家都是初识,相互间都有一些戒备的,明宇也把中间柴门碳治郎之事略过不讲,只说自己一路从离高追到和那国来只为寻这屠村之仇,不殃及旁人,而仇人正是刺杀这对象--田中行至。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有些释然,虽然都还有存疑的地方,毕竟只要救的不是个亡命徒就好,听起来还是个有情有义的故事。美鹤子和丸子两个没怎么讲自己的事,只一个说自己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丈夫从军,总也不在家,另一个也说自己只是个寻常的住院部实习医生,才刚从学校毕业未久。我也简单的说了下自己的来历,我和老板娘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多是是知道些情况的,再说来了这么久也是很安分的,和大家相处的都很好,明宇这明显属于意外情况。大家稍微熟悉以后,明宇也把鸟枪销毁了,弹药也拆解溶了,这东西留着也是祸害,再说他既能做第一把,就能做第二把,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再穿上我给他新买的衣服,每日里也并不多余出屋,而这伤势也日渐好转起来。这期间,丸子经常到美鹤子这里来玩耍,期间居然带来了田中行至不治身亡的消息,这对明宇而言倒是意外之喜。又说茗都地方警视厅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只得以偶发未结政治刺杀事件对待,以为是个别激进分子对田中家的警告而精心策划的行动,这样更是排除明宇的嫌疑。就这样,一来二去的,我们大家就慢慢熟悉起来,其中美鹤子最大有三十岁的样子,明宇接近三十,我次之,丸子最小,只有二十岁,大家后来熟悉之后,总经常聚在一起,甚少考虑年龄、国别、文化上的差异,操持着腔调各异的和那语说话,有时还彼此学习些对方的母语当中的日常用语,彼此从初始的好奇,慢慢开始熟悉,后来就渐渐变得亲密了,遇到节假日的还能相约一起出去逛一逛,只丸子似乎对我更依恋一些。伤势完全好了以后,明宇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又没什么心事,孑然一身的,就和我一同暂时住在美鹤子的家里,我在和那考察之事却也仅仅局限在国人的圈子和和那国的一些表象,和和那人相交的依然极少,对他们的认知多停留在别人口中或是新闻纸上,只有这次通过明宇之事才算是和美鹤子、丸子熟悉起来,明宇这离高人算是个添头。”
“日子暂时似乎是好起来、平顺起来了,只可惜,未过两月,美鹤子的丈夫竟突然离世了,别人偏偏又语焉不详的,只留下美鹤子悲悲切切的。她也没有小孩,顿时似也变成了另一个孤寡,我们几人也帮美鹤子的忙,参加治丧,同时也体验一下两国治丧的异同。只是前来吊唁的基本上是美鹤子夫妇双方的亲眷,同事几无可见。也就是在帮忙之中我才知晓,原来美鹤子和丸子竟然有些亲戚关系。丸子算是美鹤子丈夫前田洋介的表妹,只是里面有好些亲眷见到有丸子在,一方面也感到意外,另一方面言语中也颇多的尊重。我也是后来才知晓,美鹤子的丈夫前田洋介是丸子嫡亲姨夫的私生子。那姨夫却是个浪荡子,年轻时轻狂又不知收敛,多处留情,前田洋介的母亲却是个酒家女,没奈何的,两人明显的也没有结果,生下前田洋介后,就把他送了那姨夫指定的一户人家收养。美鹤子却不是茗都本地人,也是当初到茗都来,边求学边务工这才认识了前田,后来二人恋爱结婚,只是美鹤子对丈夫的事情所知也不多,只晓得他在给某个特殊的机关服务,而和他的养父母相处时都是淡的很,来往也不多。就这样,美鹤子得了一大笔抚恤金,只又不愿和双方父母共住,依然维持着以前的局面,四个单身的男女这才又得在美鹤子的屋里多聚。当初美鹤子能请到丸子前来治伤,一方面就是因为丸子性情单纯平和,早先二人虽接触的不多,但有限的几次在丸子姨夫家中的相见,也不歧视于她,二人虽说年岁有些差别,只丸子真心同情美鹤子的遭遇;另一方面也是两人比较谈得来,美鹤子在茗都也没什么亲人朋友的,也喜欢和丸子相交,所以二人来往的也更多一些,虽说严格算起来,二人其实没有什么血缘上的关系。”
葛自澹说道这里,抬眼看了亨书勤一下,然后说道:“有关在和那的这段历程之所以讲的这么详细,也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明宇的事。亚日随我以后,明宇就是我们日常最贴近的人,我也要和你有个交待才好,省得你可能会有些不必要的误会,也说不得以后我可能会带亚日到离高走走也不定。我身边的人呢,也但请放心,都是些心无旁骛之人。至于另外一个缘由就是其中也牵扯到了我的夫人--樱桃丸子,你想的没错,就是给明宇治伤的那个实习医生,我们相知相恋,到她陪我回国,再到后来成亲。只是天不遂人愿,如今是天人永隔了,她也葬在这山上,就在我母亲墓地的旁边,也好代我给她老人家做做伴。”言罢,眼睛有些发红,旋即又抹去了那份哀伤。
亨书勤一直听着,没有插话,听得认真又投入,此时更是不好多问,只能陪着回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