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这个距离,这是女真人传统艺能,重箭特有的设计在箭矢丧失动能之前,搭配清弓重箭弹道是指哪打哪又快又准。若换成轻箭反倒会经历一个形变过程,在五十米开外更准,说句清弓不善竞技,专好杀伐也不为过。
第二位射手上前挽力拉开清弓,箭矢不偏不倚直击板甲正面,伴随着一声清响,却只见箭矢被板甲猛然弹开,箭头与箭杆瞬间断裂,场面令人咋舌。
那射手摇了摇头,瞬息之间便失了一贯钱。
第三位射手上前屏气凝神,他走了个侧身位,箭头对准板甲侧身,满月之弓下,箭如流星,瞬息间撞击板甲左侧,钢板竟肉眼可见地凹陷,但终究未能穿透,箭矢再次被无情弹回。
“继续射。”面对此景,军士们或显沮丧,而黄中辅却眉开眼笑,不为省这赏钱,只因这百余日的努力终见成效而心生欢喜。是这一百多天的努力终于迎来了回报。
拉弓本就是个体力活,众人射过三轮,除却一箭侥幸射中先前凹陷之处,勉强入甲外,其余箭矢尽皆被板甲所拒,更有甚者,偏离目标,钉于身后木板之上。
“此甲,当真是举世无双!”若先前吹捧箭头还是军士有意取好,此刻心中多是被板甲震撼。
历史上只有板甲与火枪缠斗过几百年,火药炸烦了骑士阶级这话不一定保真,至少火枪盛行的年代,唯有板甲还有些许防护力,其他任何铠甲通通被扫进历史尘埃。
一战德军装备过板甲,二战苏军也列装过板甲,自然是当世无双。
黄中辅凝视着着板甲上一道道触目惊心划痕,心中那根弦却被悄然拨动,
他沉声吩咐,声音也带着几分急促。“速取布面甲来,且带上板甲衣。”
胡三闻言,急步奔向库房,不多时,布面甲与板甲衣便整齐排列于木架之上,黄中辅似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再将我那套步人甲也一并取来。”
胡三也没抱怨对方没一次性说完,又害他白跑一趟,五步并做三步又朝库房跑去。
不等再胡三回来,黄中辅立马招呼军士射那布面甲,第一箭便透了甲,针箭扎入布面踉跄挂着,这一箭振奋了军士,换第二位射手把弓又拉了个满月,箭矢受力下同样断成两截,箭头却深深扎进布面甲中。
若把这个距离调整为三十步,布面甲能很好抵御箭矢冲击。
十步这个距离布面甲只显得不堪一击,内衬被钢针形制的箭头轻易击穿,钢针箭头深进猪排骨肉之中,射手们面面相觑不难猜出战场上被这样击穿的结果。
拔出箭头还带着血肉,同样的材料只是加块布怎会有如此大的差距,黄中辅脑中灵光一闪。
“把甲反过来射。”黄中辅一声令下,工匠们拔去剩余插着的箭矢,把甲叶那面朝外,这次的结果肉眼可见,没有小叶相叠钢针轻易射穿甲面,且这铆钉结构受到重击,大四方形甲叶咣当一声被射落。
不用绳系单靠铆钉固定,只会出现比鱼鳞甲更严重的甲片脱落。
且把甲片外置,弹箭率也明显要略高一些。
破甲原理是甲片受到箭矢冲击,首先产生凹陷,到一定程度后无法进一步形变,随后甲片被'撕开'成功破甲。
简单的冲塞效应,布面甲外置的布更柔软,箭矢第一时间刺破布反把能量蓄到一点,若箭头接触的是平滑的钢面,则更大概率被弹开。
这就怪了,为什么蒙古人会把甲叶铆接在皮袄内。
难不成是为了保暖,又或是外面用的是硬革,带着些许疑问,黄中辅下令叫女使奉上茶水,奉上各种糕点、叫军士补充体力。
趁着众人解乏的功夫,黄中辅凝神思考,铆钉结构之妙,在于省去了穿绳之繁琐,直接将甲片铆接于皮袄之上,大大缩短了制作工时。然而,在箭矢的重击之下,无论是正穿还是反穿,铆钉皆难逃脱落之命运。
无论如何牺牲铠甲防御性,增强舒适性怎么看也是个划不来的买卖,后世出土蒙古人早期的布面甲,里面的甲叶形制各不相同,混合着东西方文化。
应是蒙古西征路上,随着各处征服的文明,蒙古人就简单把甲叶铆接在皮袄上,与其说是一种工艺进步,反倒像行军路途遥远,甲叶来不及补充的应急之作。
所以只是为了节约时间成本搞出的产量货,布面甲设计十分粗劣,甲片薄没有扎甲那种小叶相叠,,防刺简直一点优势也没有。
黄中辅面沉如水,感叹大明怎会继承蒙古人这等劣质甲胄。
几位箭手倒也不是特别疲惫,开弓虽是个体力活,然军中善射者无不是膂力大者,与刻板印象不同的是,东方的弓箭手从来不是力弱体虚之辈,只有力气最大的勇士才是合格的射手。
布面甲破的轻易,军士一边吃着果盘,一边饮下茶水,比起坐在地上享受,射手更想继续刚才的实验。
一箭便能拿到一个月赏银,天下哪有这等好事,简直比抢劫勒索来的还快。
须知道,最贱的就是这些当兵的,一个月薪钱也就一贯多些。
黄中辅也是个认死理的,今日从朱绅军中调来神射手,就是要测个明白。想清楚原委后,黄中辅才发现射手们弃了茶水,个个紧握长弓,显然已经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