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虽是名义上的教主,可控制力仅在睦州一带,陈硕真十月起兵,十一月便被剿灭,各地教众还未来得及响应,文佳皇帝便已被押解至长安凌迟。
吴邦那话叫方百花有些迟疑,吕亮刚叫门那会也叫几人吓了一跳,方百花本想先避开门外那人,走了一半才察觉未带走灯烛,这复回来取才差点叫吕亮撞破。
吕亮还不知此处也有人正商议取他性命,他在大殿中见那泥塑佛像残破,先是清理了一番,又恭敬的行了一礼,也不敢去寻那偏房,就在这大殿上铺开草席。
这一夜激心动魄,先是被强人盯上,又误入这山间破庙,平日养的那股浩然正气已不再,吕亮满脑子都是那狐狸绿油油的目光。
还未定神只听咯吱一声庙门就被推开,吕亮一下从席上跳起,来到破败不堪的窗边探望。
月光下映射出一个虬髯大汉,只见他身背一把长剑,一双倒八字眉配铁面,笑起来定比哭一般难看。
“金刚宝地极微妙。”那大汉一身青衣,似是个道人打扮,进来庙中便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
仇道人也是不解,为何没人来对下面那句无量妙色相晖曜,莫非是总教的人还未到。
他踏步朝着大殿走来,可叫躲在里面的吕亮避无可避,三更半夜来了个持剑大汉,谁知是不是白日那股歹人。
那道人脚步越来越近,吕亮匆忙之下便躲在那泥像身后,等仇道人推开大殿门,也取来火折引上灯,却见殿中尚有一副草席。
他行走江湖多年,第一个反应就是上手去试,席间还尚有余温,自然是生了什么变故,仇道人拔剑在手,怒斥道:“是何人闯来我这庙中。”
教内人绝不可能在这大殿内铺席过夜,而吕亮见他轻车熟路还以为是寄居此地的道人,这才放下戒备从佛像内走出。
“学生与师长同游山间,夜深误入了此处还望道长见谅。”吕亮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他早与师长分别,之所以如此说还是怕眼前之人生了歹意。
毕竟山间野庙,邓肃在他包裹里塞的钱引足以叫人生得歹念,其实山贼盗匪最不喜打劫的就是这群穷书生。
一是这个时代对文人的特殊照顾,文曲星不仅在民间有声望,且行囊内多是些书籍抢来何用。
二是时代的惯性,科举制就意味着书生每三年一次入京赶考,除了朝廷会给予奉旨会试的腰牌,这群书生可都是有各自的同乡,赶巧了哪位高中,若同窗被人在路上害了,那捅上去本地官吏可是要吃不少瓜落。
仇道人先前还是一脸警惕,看吕亮一副文弱书生模样,这才放下心来,他自然也不是什么山匪盗贼,别看他生的一脸恶相,然早年间他也是在家苦读的学子。
对方是不是学子,只需几句寒颤对话便能晓得,吕亮也惊异对方竟也有些学识,这才好好攀谈起来。
“我乃抚州人士,得幸入得太学,拜在恩师杨时门下,然朝中奸逆横行,我兄以十一首花石诗建言官家,不想却被扫出太学,我亦心灰意冷,便辞学回家探望父母,谁知路上却被歹人盯上,这才误入了贵宝地,还望道长见谅。”
吕亮一五一十把经历告诉对方,不想仇道人听后心中波起擎天巨浪。“可是那程门杨时!”
“正是我家恩师。”那仇道人激动莫名,好叫吕亮惊奇又感得意,天下正道沧桑,我辈行天下得见义士。
“你那兄长可是南剑州邓肃。”看着道人一脸激动,吕亮笑了笑回道:“正是我家志宏贤兄。”
“舻尾相衔贡天子,坐移蓬岛到深宫。”
“饱食官吏不深思,务求新巧日孳孳。”等吕亮答出后面这句,仇道人再不疑有它,取下腰间酒壶,又不知怎得变出两具酒杯,仇道人给吕亮满上,他也不客气举起杯中酒便饮。
吕亮也是那豪爽之人,同样是一口饮下,只听那道人说道:“我本姓裘,年幼时也曾读几本书,然家中生了变故,这才流落四处,江湖上也有个诨名,皆叫我做仇道人。”
读书人自然识理,对方既然自报家门,吕亮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我姓吕单名一个亮字,可惜不通诗词,不能与兄长一起进诗劝谏,真是人之大憾。”
那仇道人听吕亮这么一说,眼神立刻变得黯淡下去,眼神里情感含糊不清,有悲伤又有怨气。“那官家又岂是听得劝的,你们得罪了那老野猪,回江南自有歹人会盯上。”
仇道人说那老野猪时眼神立刻化作愤恨,吕亮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转瞬之间脸色也跟着变了。
“他朱勔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