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还没种完呢,屯子里就风言风语地不断传来消息,说国家婚姻法马上要改了,男满二十二周岁,女二十周岁才可以结婚。对已经登记过尚没结婚的,公社里要缴回婚姻登记证,以后不到年龄不准结婚。
这样一来父母害怕了,因为我还不满二十周岁呢,真是传说那样,还得等三年后才能办喜事的。
屈军前几天和振海婶的妹妹订了婚,见他们忙碌着这几天就要结婚。父母有些坐不住炕了,也开始做女方工作偷偷张罗起我的婚事来。
“鲁强,屈军明天就结婚,你再不把事办了还得等好几年呢。”早上饭桌上面对我父亲直截了当提出来了。
我害怕的事到底是被逼到头上来了,赶紧推脱道:“叔,婶我是这样想的,这一结婚这辈子不就完了吗?万一以后有上大学机会也是干瞅,这书就等于白念了。”
应当说虽然刚二十出头,我已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了,可订婚以后从来没有与张翠花早点结婚的想法,现在还无与她甜蜜地生活在一起的冲动与渴望,她只是今世我生命中的女人罢了。不是我想当陈世美,觉得完成父母心愿和翠花生儿育女,只是人生的例行公事而已。
对我的表态,母亲根本没往心里去,她放下筷子告诉说:“强子我已找人算过了,这四月二十就是个好日子,你媳妇那头也同意明天结婚。”
“你们都串通好了还来问我干嘛!这婚我指正不结,谁愿意结谁结去!”我斩钉截铁地亮出了自己的底线。
这算听明白了,这是父母暗中已跟岳父都商量好了,让我特别生气。
觉得与翠花已登记,不结婚一时又无法找到其它理由来反驳,加上嘴笨不擅于表达,就瞪起眼睛冲着他俩儿嚷嚷起来。
“你也别急眼,这婚该不该结,强子你得好好想想。”
“我们鲁家祖祖辈辈可是把这张脸看得比什么都为重,若是闹出乱子来,还不让屯子里人笑掉大牙呀?”
父母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个没完。我的急眼是父母意料之中的事,因为在他们看来,我与张翠花的关系从订婚到现在就一直很不正常。明天结婚的事虽已与女方敲定,但知道儿子的犟脾气,小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
晚上我被舅舅叫去。正赶上屯里停电,姥姥家东屋炕头隔壁墙上的灯窝里点个小蜡,昏暗的烛光弥漫在屋里。
“鲁强你也老大不小了,痛快把婚事办了吧?”
“不急,我想等几年看看形势啥样再说。”
我背着灯光面对东山墙站在那口老木柜前,因羞于脸上的无奈,我把头藏匿在灯影的黑暗中,半低着头用侧脸对着他,呆呆地象个受审的犯人一样。
舅舅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他温和地反驳说:“咱家成分不好,人家翠花姑娘愿意嫁给你多不容易呀!你看看屯里王喜国那哥几个,还有张祥,李二小子,孙洪山,他们哪个有人给媳妇?”
“大舅,我不是看不上翠花,就觉得这一结婚就得下一辈子地了。”
“现在这个形势你也知道,咱还能指望有啥出息?推荐上学好几年了,咱屯子不就集体户里走了个郑海军吗?贫下中农孩子还一个个都没排上号呢,咋能轮到你头上?”
“那我暂时也不想结,反正才二十岁,保不准以后会遇上啥机会呢。”
“强子你别做梦了,在咱们屯子读不读书能差哪去?最终还不得都是下地干活。”
“再者说了,人家翠花哪儿配不上你呀?她也就是没你读书多呗,打古来起都知道说媳妇得看老辈,那后院三老爷子家谁不知道,可是屯里出了名的勤劳能干的人家。你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听着舅舅的唠叨实在心烦,就大声强调道:“我没说翠花不好,不就是想晚结婚几年吗?”
他见我这个态度,有点急眼:“我告诉你强子,别死犟死犟的一条道走到黑,错过这一村,可没这个店了,这个媳妇你要是整呲棱了,你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舅舅越说越起劲,我象个犯了错误正被老师批评的顽皮孩子,随他怎么说,就是低头一言不发。
心想:“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我是打定了主意,你爱说啥就说啥吧?跟我没关系。”
一个小时过去了,行与不行我没表态,无论他咋劝,连鼻子都没哼一下,舅舅劝得口干舌燥,只好放我回家。
从姥姥家回来已晚上九点多,父母看着我沉默不语,不用问也就知道咋回事了。
我阴着脸不说话,心想反正明天已铁定非出丑不可,还与父母废那没用的口舌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