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下午,破完了木头,就回家在院里帮翠花归拢编好的秫秸帘子。我俩一张张的把铺在地上的帘子卷起来,再罗到一堆。
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我:“这是鲁强家吗?”
“老同学!,你咋来了?”我抬头一看,是方卓推着自行车走过来,很惊讶。
“我出来给队里去前屯买牲口,顺便路过这儿,来看看你。”
“翠花,这是我高中同学方卓,”我急忙介绍他给妻子。
翠花赶紧过来打招呼:“你好方卓!快进屋坐吧?”
“嫂夫人好!你们都结婚了,咋没请我喝喜酒呢?不进屋了,在这说会儿话得了。”方卓边立自行车边回应说,之后挑皮地微笑着在空中扬了扬手。
屋里太寒酸,翠花觉得不进屋也罢,免得让他笑话,就搬出两个小板凳放地上说:“你们坐下聊吧?我给你们做饭去,晚上吃过饭再走。”
“不!不行!说会儿话就得走。我当这个队长,一天事太多了。你要是做饭,我现在就走。”方卓急忙推脱道。
翠花用眼睛瞟着冲我一笑。她的意思我明白,家里粗米大饭的,真没有一点好吃的招待方卓,她这只是让让而已。
三年没见了,感觉特别亲切,我和方卓就一起坐下来聊起各自毕业后的情况。
“你结婚了没有?”
“没有,还没订婚呢。听说你会画,我结婚的时候一定请你给画箱子柜。”
“你现在都当队长了,说说你这三年的事吧?”我觉得他这个刚出学校门的小毛孩子,对地里的事还不如我呢,怎么就当上队长成了队里的当家人了呢?又吃惊,又好奇的。
“我毕业也就下地了,转过年我们兴隆公社搞双突,突击入党,突击提拔干部。县里的蹲点干部见我年轻能干又办事有头脑,就相中了。说给我填表入党,要提拔当五家子大队书记。”
“这可是好事儿,咋没成呢?”我很惋惜。
“可一调查,我父亲过去给国民党干过事儿,我叔又是马来西亚神父,结果党没入上,书记也没当成。后来他们觉得不用我太可惜了,也多亏在学校我入了团,就安排我当了大队团书记,兼大队会计。”
“大队会计挺体面的,可比这当队长省心,你咋还能撒手呢?”
“不是我愿意撒手。这会计活儿还没干上半年呢,全队社员一起去大队里要人,非让我回来当这个政治队长,盛情难却,只好回到队里。”
我羡慕道:“老同学我相信你的能力,老百姓对你这个父母官一定很认可吧?”
“我这个队长可不是什么官儿,天天下田和社员一起干活,又挨累又操心的。好在没白费劲,这两年粮食产量上去了,工分翻了倍,我们队由原来的一天几角钱现在已上升到一块五了。”
“老同学你可真了不起!”
听了他的情况让我很佩服,做为同桌,我很了解方卓。他学习好,口才好,社交能力在班里乃至全校都是没的说。
这几年在队里混,我知道当政治队长有多难,不单单是农业上会不会种地的事儿,社员里刺头儿多得是,哪个都很难摆布的,我由衷地钦佩他的组织领导才华。
他这样优秀,上门说媒的一定不少,感到很不解:“老同学,不可能没有为你说媒的吧?为什么还不订婚呀!”
“说媒的是不少,毕业后咱班先后有两名女同学来家里,找到我爸,说要和我处对象,屯里也有登门来提亲的。”
我很好奇:“方卓你快说!咱班谁啊?难道一个你都没看得上”
“老同学这个先保密,以后我告诉你吧?”方卓似乎觉得说出两个女同学来不好。
“有啥顾虑的,就是你眼眶子太高了呗?不说我也能猜出七大八来。”我诡秘地瞅着他一笑。
方卓一摆手,摇摇头说:“鲁强可不是我眼眶高的事,就觉得自己还年轻,结了婚就得扎根农村了,书不是白读了吗?”
“可推荐上学是难上加难呀!就是满天下雨也淋不到咱身上一个雨点吧?”
“再等等机会吧,看将来关于上大学的政策会不会有变?如果能有机会从农村走出去,再考虑婚姻问题也不迟。”
“这出身太压人了啊!要不然我也不能结婚这么早,谁让咱命不好,出身在这样不争气的家庭,你说还能有什么法子呀?”我不敢确定方卓的这种想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鲁强,还是你有正事呀!媳妇这么漂亮,你俩小日子一定过得很滋润吧?”说着,他看了看手表,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老同学,咱俩要说的话太多了,以后再唠,我得赶着回去,晚上队里还有个全体社员会呢。”
瞅瞅时间已不早了,虽未尽兴,也只好告别。送到山后,我一直站在那儿,恋恋不舍地看着他骑车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