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场初雪的降临,人们彻底告别了这一年的秋日,在初冬的拥抱下,纷纷穿上了厚实的棉衣。但与隆冬相比,它仍然过于和蔼,每当正午时分,高悬于空中的太阳就会向人间尽力地挥洒自己的光与热,此时人们常常喜欢走出屋子,晒晒日头,和煦而又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好不舒服。
雅琪也不例外,此时她正躺在一把躺椅上,眼睛上贴着一块白色的丝帕。她上辈子就很喜欢午休,毕竟每一个夜晚对她来说都过于短暂,中午的时间不长,但稍微小憩一下就能让她精神饱满地迎接下午的奋斗。虽然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度过了九年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猪猪生活,她的这个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此时又是在家里,更是惬意地想要哼出声。
不知道艾丽莎什么时候回来,雅琪闭着眼睛想道。她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但仍然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雅琪将遮挡在眼睛上的丝帕挪出了一条缝,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几个小屁孩正躲在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张望着这边,他们的眼睛都很干净,一副好奇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她很理解这些孩子,毕竟一般人很少会有银色的长发和赤红的眸子。就连第一次见到她的大人都会愣一下,更不要说他们还是正处于好奇心旺盛阶段的孩子了。他们还很年轻,有着用不尽的精力,只是这些精力宣泄的地方似乎不太对。她懒得理这些孩子,但他们实在是太吵了,吵得她根本睡不着。
她抿了抿嘴巴,将丝帕向下拉了拉,完全遮住了眼睛,她想要试着数馨,但在数到第一百零一只馨的时候,她决定放弃挣扎。既然休息不好,那就陪他们玩玩吧。
她将眼睛上的丝帕取了下来,坐起身子,背对着那棵孩童们藏匿的大树,用白嫩的手指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撩拨到耳后,露出了一小节洁白光滑的香颈,随后一阵惊呼声传进了她的耳中。刚刚离开王宫那阵子,面对别人的目光她还觉得不太自在,但现在她已经有些习惯了,甚至觉得颇为受用。
“你们吵到我了。”雅琪从躺椅上蹦了下来,一张俏脸上带着几分怒意,“你们不知道中午休息不好很伤皮肤吗?”
几个孩童见藏不住了,纷纷从树后面走了出来。她数了一下一共有七个,其中还有两个小女孩,也不知道这么多人是怎么躲在一棵树后面的。其中有一个小男孩站在其余六个人的身前,似乎是这帮孩子中的领头。
“是你带他们过来的?”雅琪在他们的面前踱着步,“看我就这么有意思?”
“有意思!”别看这些孩子高矮胖瘦都不一样,声音倒是出奇的一致。雅琪的这句话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两个女孩凑了上来询问她平常是怎么保养的,还不时伸手摸一摸她的脸颊,发出几声惊叹。有几个男生也想凑上来,但都被两个女孩瞪了回去,只得悻悻地站在一旁投以羡慕的目光。
雅琪觉得自己似乎玩过火了。本来她只想逗一逗这些小孩,但谁曾想她的魅力似乎比她自己所想的还要高,而她也有些低估了这些孩子的战斗力。
“停一下,你们停一下!你们再这样下去我就去找艾丽莎姐姐告状了!”雅琪祭出了杀手锏,随后全场不出意外地安静了下来。
果然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就没有淘气的孩子。雅琪呼了口气,朝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七个如狼似虎的孩童。
“你们在做什么呢?”艾丽莎此时正好回来,她的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都是为了接下来的生活购置的物品。
“艾丽莎姐姐!”孩子们见到艾丽莎回来了,全都聚了过去。
“乖,这是带给你们的。”艾丽莎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揉了揉每一个孩子的脑袋,从袋子中取出了一大袋糖果,“每个人都有,不要急。”
“艾丽莎姐姐,我呢,我呢。”雅琪这时也凑了上来,腆着脸伸出了手。
“你啊,梦里啥都有。”艾丽莎白了她一眼。
“那我呢,我陪你这么久,很累的!”馨站在艾丽莎的肩膀上,朝她的耳朵扇着风。
“好啊,我给你糖,你今天晚上不许打扰我睡觉。”艾丽莎瞥了眼馨。
“那还是算了。”馨斟酌了一下,决定放弃糖果。艾丽莎磨了磨牙,没有再去理会她。
终于将孩子们打发走了,雅琪接过了几个不算沉的袋子与艾丽莎一同走进了屋中。
这间屋子并不小,毕竟当初需要供四个人共同居住,此时经过了昨天一天的大扫除,屋内的一切都已经光亮如新。艾丽莎取出了两个插着一束鲜花的彩釉瓷瓶摆在了桌子的两侧,恰好将一张装裱着画片的相框夹在了正中央。
画片上画着四个人,两男两女,最右侧站着一名高个女子,她的左臂揽着身旁那名高大男子的腰肢,右手向前伸出,比出了一个v,她的脸上挂着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像是这冬日里的暖阳。高大的男子虽然也在笑,但与女子的笑容一对比就显得不怎么自然。他将无处安放的手背在身后,看起来就像一个老头。他的这副窘态自然被他身旁的人看到了,他身旁的那名男子蹲着身,用手指着两人,似乎正在对身边的女孩说着他们两人之间的糗事,不过从女孩那平静中带着几分不耐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对男子讲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那名画师的技术不算精湛,画面显得有些粗陋,但他对每个人的把控却相当到位,简单的动作与细微的神情配合在一起让整幅画面看起来既带着几分抽象,又有那么几分逼真。
艾丽莎拿起了相框,用一块干净的绸布仔细地擦拭着它的表面。
“嘿!”在她将相框摆回原处后,她的身后响起一声轻呼,艾丽莎的身体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雅琪双手环抱住她的胸口,从她肩膀的位置探出了脑袋:“你又想他们了?”
“是啊。”艾丽莎凝视着桌子上的画片,“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雅琪将下巴贴在艾丽莎的肩头,望着那张画片。画片上的画面看起来很温馨,但她却没有太多触动。这些人的形象在她脑海中都很模糊,而她本人又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但她知道这些人对艾丽莎来说很重要,她将头贴在艾丽莎的脖颈处,双臂微微用力,低声道:“艾丽莎姐姐,以后我们要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哦。”
“嗯。”艾丽莎将手搭在了雅琪的肩膀上,手指捻起几根顺滑的银发,“日子会好起来的。”
日子确实正在变好,经过了两天的扫除,这个对两人来说有些大的家终于焕然一新,甚至因为有着馨的帮助,屋中还添置了不少常开不败的花卉。这花了她们不少钱,但好在乌里安和芒托都很慷慨,赚到的佣金虽不能供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但勤俭着花也足以支撑个两三年了。
所以在雅琪的提议和馨的赞成下,艾丽莎决定给自己放一个长假,带着她们在城中好好地玩上一段时间,有什么事情都等到丰年庆之后再说。
作为飨宴大公的直辖属地,丰年城可以说得上是整个飨宴领中最大的城市。其占地面积比三个宾客城加起来还要大上一些,约等于囊括了织锦林的宴织城。
但除了大之外,丰年城其实并没有太多属于自己的特色。这里更像是整个飨宴领的集合,什么都有,但比起其他地方却又显得过于平庸。不过对于一名时间不充裕的旅者来说,这里确实是了解飨宴领的最佳地点。
“哇!这个东西好大!”雅琪拉着艾丽莎的手,指着一个巨大的玻璃展柜。展柜中陈列着一艘破旧的船只和许多不规则的木板,它的船身上雕镂着许多线条,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接一朵的浪花,可惜在岁月的侵蚀下船身已经染上了斑驳的灰黑,其上还沾染着洗不掉的泥土,就连线条都变得模糊不清,其中央的桅杆更是早已断折,此时正静静地躺在甲板上,就像是一名垂死的水手。它已经死去,在历史的腌渍下成为了供人瞻仰的标本。没有人在意它是否愿意让自己残败的身躯暴露在后人的视野中。只因某个信仰颂歌的家伙以历史应被铭记这个理由,将它从远洋城的船墓中拖到了这里。
它就是阿波洛尔号,灾厄纪元最为传奇的巨舰。传说当初阿波洛尔号的船长、远洋城的第一任城主伏波王曾率领众人驾驶着这艘巨舰穿过了伏波江的怒涛巨浪,游走于各地,帮助当地人民抵御灾厄的侵袭。它的船身在灾厄的一次次反扑下破碎又重建,最后就连最为坚固的桅杆都在一场悲壮的突袭中折断。那一战伏波王殒命,他的部下也十不存一。余下的人在胜利后将载着伏波王尸身的阿波洛尔号拖拽回了远洋城,为伏波王与阿波洛尔号举行了一场风光的大葬。
提到阿波洛尔号和伏波王,雅琪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座坐落于伏波江畔的远洋城,书中说伏波江受到过怒火的影响,终年卷席着怒涛,很难想象远洋城是如何在这么糟糕的条件下发展起了发达的商业。不过远洋城距离丰年城不远,等到安定下来或许可以跟艾丽莎一起去远洋城转上一转,听说那边出品的沧浪纹饰品具有一定的防水能力,可以让人站在雨中而不被淋湿,只是这种饰品制作困难,其力量流失也十分严重,所以很难在市面上流通,也就在远洋城有着小范围的应用。
雅琪的思绪越飞越远,也许是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她的心思也变得活泛了许多,她和艾丽莎已经做好了约定,等到玩够了,两人就用前几次委托攒下的资金开一个小小的店铺,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艾丽莎的体能,就算赚不到大钱,过活一辈子也足够了。这样的生活或许不够波澜,但雅琪已经不愿意再做任何危险的事情。她上辈子的遗憾太多了,这辈子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她兴奋地将自己对未来的设想说给了艾丽莎和馨,这些计划本来都是她上辈子的想望,之前被困在王宫中时已经失去了希望,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有了实现的机会。
“艾丽莎姐姐,你去过北地吗?如果我们的事业扩展到北地,应该要注意些什么?那边的人会不会看不起我们?”雅琪的手在空中比划出北地的样子,“听说那边的人看不起其他地方的人。嗯,好麻烦,我想想要怎么处理。”
雅琪皱着眉头,思考着还没有影子的事情,突然身体被拉了一下。由于事发突然,她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好在她抱住了艾丽莎的胳膊,才稳住了身体。
“哎呦!”另一名少女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她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声音之大,让看到这一幕的雅琪害怕她会把自己的胸都摔平了。
“你怎么躲开了!”少女撑起身子,怒视着雅琪,“你知道脸和地面接触有多疼吗?毁了我的脸你赔得起吗?”
少女瞪着一双粉红色眸子,几乎将脸贴在了雅琪的脸上。
“你离她远点儿!”艾丽莎将雅琪拽到自己身边,“是你要撞人的。”
“哟,你以为我想撞人啊!瞧瞧你们站的位置!不就是成心让人撞的吗?”少女指着路面,左手插着腰道。
“好啦,算我倒霉,我也不要求你们赔什么,就帮我打个掩护就够了。”少女耸了耸肩,指着不远处道,“看到那边那两个人了吗?他们是人贩子,看到我这么善良可爱、漂亮端庄,就想把我抓走卖了。”
善良?可爱?漂亮?端庄?雅琪歪着脑袋看着面前这位有着一头白金色长发和一双粉红色眸子的女孩。她的五官很精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带着些许泪痕。她的衣着没有太多饰品,只在胸口别着一朵绒花,整体色调也以青绿为主,虽算不上华丽,但却足够衬托出了她那股天然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朵……
嗯,一朵娇滴滴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