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是星期天吗,能有什么事。我陪你去,你哪不舒服么?”秀秀看着碧莲,觉得碧莲没精打采的,精神不好。
“去了再说吧。待会你吃完了收拾停当了叫我,我躺会去。”碧莲回屋刚躺下,突然听见外面一个男人在叫:“白街58号左玉玺,收信。”碧莲一骨碌爬起来,跑到门口,一看是邮差送信来,是玉桂的信。
回屋打开来,信里夹着一张彩照,是漂亮的玉桂和一个俊秀的男子,玉桂穿着漂亮的婚纱,男子穿着笔挺的西服,好一对俊男美女。信很长,碧莲看起来很吃力,主要意思还是看明白了,信里介绍说已于上月结婚,男方是农业大学毕业的,姓王名云天,成都人。经组织安排,近日两人将回阆苑工作。玉桂和她先生要回阆苑工作,碧莲有一点眩晕。秀秀来叫去王大夫那也不想去了,躺在床上饭也不想吃。
下午左妈回来,看见玉桂的照片,好一阵悲喜交加,泪雨滂沱,知道玉桂不久要回阆苑工作,心里也是很欣慰。过了几天,玉玺上完学习班回来,人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的,说是自己今后不在地毯厂上班了,被调去桂花乡粮站当会计,过两天手里的工作交接完就去乡里报到。还说县里来的新领导专门说了自己的名字要改,不符合新社会,自己在学习班已经想好了,就改成卫国,保卫祖国。
改名字左妈还能接受,一听儿子要去桂花乡上班,又远又偏僻,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一次,吃饭在农户搭伙,左妈忍不住留下泪来,自己和儿子相依为命大半辈子了,现在要和儿子分开心里真是万分不舍。
碧莲心里也很难受,但她强忍悲伤,劝慰婆婆说:“这样也好,保住了饭碗,每个星期还能回来,再说桂花乡说远也不远,两三个小时的脚力,休息时间自己就过去帮拾掇拾掇。
左妈又拿出玉桂的信和照片给玉玺看,母子俩免不了又百感交集,泪眼婆娑。
不久玉玺到桂花乡上班去了。
碧莲每天还是一样上班,只是心里总是闷闷地,什么也不想吃,回家了也不想干家务,不是想坐着就是想躺着,有时候还干呕两声。左妈看出了端倪,觉得碧莲怀孕了,问碧莲,碧莲说是两个月没来月事了,左妈硬拉碧莲去王大夫那里号了脉,是喜脉。
左妈突然觉得心情豁然一亮,有儿万事足,自从英顺走了,自己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这么几年过去了,主啊还是可怜自己的子民。
看婆婆高兴,碧莲也高兴起来,管他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先走一步是一步,到时候干不动了厂里自然会照顾。
不久厂里召开了第一次职工代表大会,碧莲由于工作表现突出,被选上。全厂共选出50个职工代表,开会那天,礼堂被布置的喜庆庄严,斯大林、和朱司令的照片悬挂在会议室主席台正中的墙壁上,周围摆满了红旗。高音喇叭正在播放大刀进行曲国际歌八百壮士歌没有就没有新中国等这些耳熟能详的歌曲,自从解放后,厂里的高音喇叭天天都会定时播放这些歌曲,星期六的食堂舞会上还会播放很多好听的苏联歌曲,职工礼堂里还会定期播放电影,有时候还能看见苏联和日本的电影。唱歌跳舞看电影这些在解放前工人们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都实现了,工人们觉得自己地位提高了,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工作的劲头空前高涨。
突然,人们激动起来,许多人站起来鼓掌,碧莲的位子靠后,也站起来鼓掌,原来是领导们正在列席,突然碧莲发现走在中间的那个高个子女人就是玉桂,高高瘦瘦的,今天穿的是丝厂的蓝色工装,依然是齐耳短发,不过不再是齐刘海,而是偏分的发式,非常醒目。玉桂坐在标有书记的位子上,不过上面的名字不是刘玉桂而是刘瑾。原来新来的一把手就是玉桂。碧莲的心跳突然加快,旁边的同事悄悄地对碧莲说:“早就听说我们的书记漂亮,没想到这么漂亮,还是大学生呢。她老公也厉害也是大学生,现在在县政府哪个局当局长,这两口子不得了哦!”
碧莲好不容易挨完会议,逃也似地跑出了会场,一路上碧莲心里乱糟糟的,为什么玉桂回来都没说来家里看看,为什么玉桂会到丝厂当书记这么好的事都不来家说一声,玉桂两口子都是高官,看样子左家她以后不回来了,不过这个家也确实没有给过玉桂什么,为什么还要期望什么呢。
碧莲回去没有给婆婆提玉桂的事,免得左妈乱想,不过星期六玉玺回来碧莲说了玉桂的事,玉玺没有碧莲想得那么复杂,认为玉桂事情太多,而且玉桂是刘家的独女,两口子回来还不得先走刘家的亲戚。
“她也不想想是谁生了她。”碧莲有些生气的说。
“唉,都说养身父母大如天啊,玉桂有什么错,既然我们家抛弃了她,就不该有什么期望。人家父母也是心肝宝贝样的养大了她,还把她培养的那么好,不错了这么些年还让她回来看看。”玉玺打心里就感激刘家人养育了玉桂。
看玉玺如是说,碧莲想想也是。碧莲收拾好厨房,打算和玉玺到厂里看免费电影。玉玺说不去了吧,免得礼堂人多把我儿子给挤坏了。碧莲斜睨了玉玺一眼说:“你咋知道的,你妈告诉你的吧?”
玉玺握住碧莲的手说:“不知道为什么,一听你怀孕的事,我的心犹如春天的油菜花地,明黄黄的,一下子敞亮了,我常常在想人活着为什么?我的那些理想抱负错了吗?我不知道,我从小到大,努力做个遵纪守法的子民,但是我一次次伤心。现在我想明白了,孩子才是我真实的能够触摸到的实实在在的存在。他们是那么纯粹、美好。我爱孩子。说完捧起碧莲的脸庞,在碧莲的额头重重的亲了一口。
碧莲没有说话,突然有些伤感,她从玉玺的话里感觉到妥协和放弃,但是她又能做什么呢?她希望玉玺还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玉玺,但是时代变了,作为普通的老百姓只能随大流,玉玺没了棱角反而安全,就这样也好,以后就做一个顾家的小男人也好,起码对家庭来说他是完整的了,是一心一意的了。
玉玺没有察觉碧莲的心理活动,继续兴高采烈的说最近我们找个时间带英兰和妈妈去锦屏山踏青去吧。碧莲也想出去散散心,给左妈和英兰一说,大家都很高兴。晚上8岁的英兰竟然兴奋的有些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