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与张矩几乎同时说出口,两人说完最后一个字,沈恬也打完最后一拳。狼人已恢复了人形,如烂泥般倒下,身后酒桶粗的大树自齐胸处折断。
张矩上前探了探狼人鼻端,已无气息,另外两人重伤未死,看来沈恬还是手下留情。“多谢沈大哥,我又欠你一条命。”
沈恬微微点头示意,道:“车马行的案子查清楚了?”
“沈大哥稍候。”张矩转身走向河头,拿出自己的官凭,小声嘱咐了几句。河头接过官凭,匆匆下山而去。张矩又将老牛扶到树下休息,这才走回来,将赫楼夜之后的事大略讲了一遍。
“沈大哥怎么会找到这里?”
“江湖人,当然是用江湖的办法。”沈恬道。张矩没有说的事,他不会问,他不想说的事,张矩也不会多问,他们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但却比朋友更信重。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队官军驱马到了山脚下,前面引路的正是河头元振。“矩少已性命无忧,我先告辞了。”沈恬不愿与众人同行,转身便要走。
“沈大哥在哪里落脚?”张矩道。
“你若找我,老规矩,在甘州公廨的墙上留下标记,我自会去寻你。”沈恬说完,展开身法急掠而去。
不一会儿,官军到了林子,队正施礼道:“张明府,我是甘州府护卫队正孙休,刺史命我等前来接张明府回府衙。”
张矩目光扫过众人,道:“为何不见牛二?”
孙休道:“牛二兄弟几天前已经离开了州府,不知去向。”
张矩将河头和老牛叫到身边耳语了几句,两人告辞离去。张矩对孙休道:“将这二人押回大牢,尸首送到公廨。”
在甘州府的一间厢房内,张矩向裴刺史禀报了赫楼夜之后的事,直听得裴刺史、葛崇眉头紧锁。
“照你所言,平西侯也牵连此事?”葛崇道。
张矩小心留意着裴刺史和葛崇的神情,道:“依我推断,平西侯府与歹人之间必有牵连,但还不能断定其与吐蕃禁卫军之事有关。”
“平西侯德高望重,怎会与歹人牵连?会不会是歹人故布疑阵,引我们入彀?”葛崇道。
“平西侯何等老成练达,在平西侯的眼皮下故布疑阵?他们怕还没这个本事。”
葛崇不再多言,裴刺史沉思良久,道:“北边战事告急,突厥勾结契丹、奚人等部叛乱,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裴行俭将军不日将到朔州,若是吐蕃……凡事当以社稷为重。张明府,此事就交由你尽速查办,切记小心谨慎,勿节外生枝、多生事端。”
张矩躬身应诺,其实他已猜到裴刺史的想法,一来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州府并不想贸然查问翟家,以免生出嫌隙,而张矩并非州府属官,由他出面最合适不过;二来平西侯乃是先皇册封,论家族门第,翟家远不及清河张氏,就算张矩得罪了平西侯,翟鹄梁也奈何不了张矩。而张矩等的正是刺史这句话,他自荐来删丹为的也正是这件事。
张矩在合黎山洞府中养伤时,已大致想好了追查的方向。想尽快查清楚歹人修造洞穴的目的,最快的办法就是到河头所说的龙首山西面山脚的大宅中查探,但洞穴凶险,须找武功高强且信得过的人商议,查明洞穴之后很可能还需要河头等人的协助,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找人,找到三个人:沈恬、卓不浪还有牛二。
裴刺史命张掖县衙全力找寻卓不浪和牛二,还派了一队官军听从张矩差遣。张矩在州府院墙上悄悄画了个斜着的长圆形,圆里三条线,这是留给沈恬的标记。然后,他便在州府中夜以继日地翻阅仓、户、法三司簿册,还随身带着纸笔记录。渐渐地,张矩像是从一堆零碎的纸片中拼出了一幅画,画还有残缺,但已能窥出个大概。
这日,天色已经麻黑,张矩在州府的角落里偶然看见一朵素白兰花,不由自主又想起赫楼夜那芷兰般的女子,“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若能再相遇,定要与她相识……或许,她还知道些歹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