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汇集在河沟上的石桥口,希尔科冷着脸无视那群黑巷打手奇怪的扫视,伸手牵住李维斯的手,上前两步,将李维斯护在他高大的身影下。
这些黑巷里的打手,曾经也是和希尔科一起共同抵抗苦难的伙伴,但此时再次面对希尔科,他们没有多余的问候。
消失几个月的矿洞公会二把手重新出现,这群人对希尔科流出来的只有戒备的提防。
他们完全不关心希尔科经历过什么,承受过怎样的痛苦和绝望。
“你……活着就好。”
一个穿着棕色皮夹克的大块头女人从黑巷打手中走过来,停在希尔科面前,她的肤色有点像浅淡的巧克力,粗长凌厉的眉毛下是一双灰褐色的眼睛,线条分明的脸没有多余的情绪流露。
“哇!”李维斯吃惊的望着大块头女人卷起的袖子,那是一双比很多男子拳击手还强壮的手臂,谁要是被这手臂揍上一拳,应该会很疼。
希尔科并不矮,但站在这个大块头女人面前,顿时就显得瘦弱起来。
希尔科脸上的冷漠消散几分,轻微点头回应一下。
大块头女人听见小孩儿稚嫩的惊呼,探头往边上看了看,盯着李维斯柔顺的黑色卷发,双眼微微失神了两秒。
“他叫李维斯·阿蕾姆,是我领养的孩子。”希尔科说。
“啊?哦……,嗯,很好,不,我是说这个小女孩儿很好看。”
大块头女人挥着双手,语无伦次的比划几句。
李维斯握紧希尔科的手,眼神不满地龇了龇牙。
“他是男孩儿,等赚完这一票,我会给他买更合身的衣服。”希尔科又解释一句,鬼知道他为什么要解释。
大块头女人还想说几句,后方打手人群中钻出一个凶巴巴的粉色短发小子,大概十来岁的年纪,穿着不搭身的衣服,手臂缠着一圈圈灰不溜秋的拳带,双手套着鳗鱼皮制作的拳套。
“赛薇卡你跟他废话什么,我们该出发了。”短发小子大步走过来,一脸不耐烦的催促。
大块头女人咬了咬牙腮帮子鼓起,捏紧拳头又松开,转头瞪一眼短发小子,“我知道。”
说着单手拧起粉发小子朝桥上走去,粉发小子晃动手脚挣扎,怪声怪气地调侃说:“怎么,打扰你和老情人叙旧了?”
“蔚奥莱,你给我闭嘴!”赛薇卡提溜着粉发小子,气急败坏地甩动两下。
“哎哟你这么粗暴干什么,还不许我说,你也不看看人家,干干净净西装革履,咱们呢,一身破烂,一股子机油铁锈的臭味儿……他肯定是傍上了皮城的富婆,还有他身边那个小甜点,估计就是他们的私生子。”
“我让你闭嘴!”
一大一小吵个不停往前走,其余的黑巷打手也朝着石桥跟上去。
“额……”李维斯嫌厌地一撇嘴,性格好恶劣的粉发小子。
“蔚奥莱,康诺和她的孩子,我……”希尔科那张冷硬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愧疚和自责。
很多事情已经无可避免的发生,有对抗就会有牺牲。
“我们也该出发了,前方的压力运送机,应该到了。”医生提醒他一句。
希尔科点点头,牵着李维斯的手拄着手杖往前走去,芬恩撑好伞跟随,其余混混和打手也急忙跟来。
红色的伞盖上面已经填上一层灰烬,以及,一片黑色的羽毛。
不怎么宽阔的石桥横穿水沟,架在一大块凸起的岩石,石桥继续往前延伸,时而狭窄只能容纳一两人同行,时而半边缺损,或是中间破开窟窿。
灰霾翻涌下的下方,只能看见一条模糊的峡谷,两边犬牙交错的岩石山壁,穿插着一根根粗大的管道。
底下更深处,依稀还能看见一些炼金工坊的弧影,以及一座座庞大的燃烧着火星的熔炉,那里的机械熔炉仍旧还在彻夜不停地工作。
机械油泵的撞击声,回荡在幽暗的峡谷之中,一根根直插而上的粗大烟囱,冒出一股股浓烟。
“当心脚下。”希尔科紧握着李维斯的手,时不时提醒一句。
横穿在灰霾峡谷之中的石桥,仿佛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破旧走廊,这时有早上出门吃错药的笨蛋,不小心脚下踩滑,从石桥上坠落下去,惨叫声拖曳着,沉寂在黑暗的深处。
同行的混混们嘻嘻哈哈的指着下方,取笑那个倒霉的笨蛋。
显然对于这种情况,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
“脑子有病!”李维斯心底只能这样评价。生存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绝大多数的底城人,或多或少精神上都有点问题。
石桥的尽头到了,一望无尽的灰霾弥漫四周,尖削的石桥横伸在灰暗之中,仿若灰色海洋中的一块礁石。
人群开始忍不住咳嗽,呼吸变得艰难,有人已经手忙脚乱的把随身携带的呼吸过滤器盖在脸上。
这里的空气变得更浑浊,炼金毒素也更浓烈,如果不戴口罩,每一口呼吸都像刀刮一样难受。
缭绕着李维斯的微风,被压缩得只能顾及身边几人,芬恩运气不错,暂时不用戴那个充满机油味的口罩。
桥头前方,灰霾里竖起三根巨大的升降柱,钢铁板块包裹的螺纹状柱子。
上空传来震动耳膜的机械嗡鸣,一艘蒸气压力运送机,从升降柱的上方直坠而下,随着一串令人牙酸的减速阀划动声,减速阀扼住螺纹状的柱子,运送机停了下来。
带着高温的白气从运送机底端的几根管子喷出来,混入周围的灰霾里。
菱面体的运送机由一根根钢铁支架焊接,框面镶嵌着一张张强化玻璃,玻璃上沾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运送机正面那扇厚厚的玻璃门,重重地划开,走在前方的一众黑巷打手,在赛薇卡的带领下,率先走了进去。
运送机的负责人挥着手大声催促,希尔科牵着李维斯快步走进来,医生和芬恩紧随其后,一众混混打手拥拥挤挤地跟来。
玻璃门重新关闭,运送机顶部的大灯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将这座运送机的内部照耀得分外明亮。
运送机的大厅中间,围绕着一张圆形的玻璃桌,摆放三座皮沙发。
其中一座沙发上坐着个身穿大衣,脑袋遮蔽在防尘过滤面屏下的高大身影,他的左手装置着市面上最新款的炼金义肢,保养得油光锃亮。
完整的右手放在桌子上轻轻敲打,手指上戴着好几枚华丽的金钻戒指。
医生领着希尔科过去和这位富得流油的男爵打招呼。
小弟芬恩则是收起伞,一脸严肃地守护在李维斯身边,其余的混混打手望着男爵手上的戒指,眼珠子几乎都瞪直了。
手持链锯的荏妮冷哼一声,那些混混才回过神,慌忙低下头不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