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牙交错,竟长至嘴角外,一身毛发黑里透红,哈喇子不停流淌,忽然间,半截干瘪的手指被它吐了出来。
“藏锋。”
凌散转头低喝一声,恍惚瞧见那截断指,顿时脑子里像钻进了一只苍蝇。
操!
不是都分完了吗?
怎么还有剩……
他也不想再去看这男人的表情了。
只觉有阵冷风,嗖嗖的拂面,吹得脸疼。
齐大宗护挥动衣袖,将黑狗逼退,然后缓缓弯腰,从怀间掏出一块绣着牡丹的手帕,将断指捡起,慢慢裹住,贴胸放好。
他一系列动作,让庖牛村的所有人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
仿佛吃进胃里的每一块肉,都开始撞击喉头。
这是流云宗的大宗护……
也许,昨夜那具尸体是蚀阳帝国了不起的大人物。
也许和大宗护关系非同一般。
人死最好留具全尸,可如今却只剩半截手指,现在回想,该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此刻,汗流得最多的就数庖海潮了。
他不仅吃得最多,还扒了仙人衣物……
他汗如雨下,已将青衫湿透,眼眸深处冷意悄然酝酿,手腕一抖,悄悄拍碎缠绕的红绸流火,而另一只滑腻腻的手掌,缓缓伸向后腰。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还能说什么。
凌散叹了口气,偷怯一眼这位宗护的表情。
然而,却见得他伸出两根手指作引,将藏锋身上的红光散去。随后,两指半勾,手掌朝天高高举起。
噗!
天空有温热的东西溅到凌散脸上。
是鲜血!
一层挨着一层鲜血,从庖村村民的身体里爆出来。
连串沉闷的曝响,没有夹杂多少惊呼和惨叫,人就已经倒下。
站在人群外的颜固,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同时,右手手掌已然按住了腰间的蚀阳勾刃。
他的左手将巡国司的文书捏出印痕,印痕旁的遮挡处,露出“无赦”两字。
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庖牛村了。
和巡国司带给各个帝国的利益相比,一两百条人命的牺牲,会为蚀阳帝国换取短暂的和平机会,那会拯救更多的人。
……
齐大宗护做完一切,转身凝望着全身是血的少年。
“你的狗,很顺我心。”
他笑嘻嘻的说,用手将凌散鼻尖上的血珠擦掉,就这分秒接触,男人抚着额头,似乎有些惆怅。
“又是一个废物,难怪到哪都被拒之门外。”
他感叹一声,从怀中拿出了那张牡丹花的手帕,然后抓住凌散的手,将其塞进去。
“你可以活,把狗养好,让所有人看看,长生门的传承多么荒唐可笑,怕是还没一只狗活得更久。”
凌散面无表情的站着,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曾经听闻,仙人抚顶,结发长生,只结有缘人,连背靠流云大宗的男人都无元,普通人又去哪里碰壁呢?
男人转身拂衣而去,走过颜固身旁,笑呵呵的附耳两句。
然后,后者将带血的勾刃入鞘,便开始指挥士兵就昨夜仙人的陨坑,埋葬庖牛村村民的尸体。
颜固路过庖海潮身边,一脚将掉落在地上的银色尖刀踢走,叹了口气。
世上有很多东西,天可动,地可动,妖兽可动,人就不能碰,一碰就该死……
很多人的下场比这更惨的都有,死得如此干脆,理应无悔了罢。
他将目光落在一旁蹲下逗狗的少年身上,单薄的衣衫和一条似乎被刻意裁去的短裤,倒是那张脸竟有些苍白的美,久视也并不油腻。
此子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这么多人死在面前,该是如何一种感受呢?
颜固缓缓走近,道:“小子,打算去哪?”
凌散沉默了片刻,回应:“去山里。”
少年的平静让颜固眯了眯眼,就没了后话。
因为,如此孤苦伶仃的小孩,去山里只有一个结局:
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