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地上那柄飞剑,此刻横空而立,离自己的眼球只有一寸的距离。随后,在微微悸动之后,无力坠落到地上。
凌散背心仿佛盘着一条冰冷的蛇。
抚平高天的手影到底是什么?
他刚才真切的感受到有股灵识正在飞速朝自己追来,若非抽身得快,恐怕现在已经死在剑下。
凌散一边打量剑骨,一边平复心跳。
眼下,他也不敢再轻易尝试去看那条剑气长河碎裂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想想也知道,看昨夜那名剑修的下场,恐怕都是凶多吉少。
凌散将剑骨揣进胸口,拿上那柄飞剑又去砍了几根松子木。
剑是好剑。
人却是个废人……
夜里,凌散怎么也睡不着。
回忆起早些年听闻世上从来没有飞升的修行者,便下定决心手撕天幕,成为史上第一人,这种豪情壮志谁敢比肩,到头来才明白和天斗,从来没个好下场。
“唉~”
漆黑的小木屋中传来一声长久的叹息。
“的确是第一人,第一废人。”
凌散睁开眼,有气无力的喃喃自语。
突然,悬挂在木墙上的飞剑忽然亮起。
剑身争鸣颤抖。
嘶的一声轻响。
化为一抹流光,穿透房顶,飞天而去。
凌散的心忽然被一根透明的弦牵动了,猛然冲出木屋,只见西天天际,一条璀璨的剑气长河将大地与天穹相连。
那柄飞剑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一头扎进剑河。
“又开始……吃天了……”
凌散嘴唇蠕动,挤出六个颤音。
他忽然明白,也许那些修行者多数已经倒下,但剑意依然存在,带着生者的意志,继续吃天。
西边天际,无数剑花在闪亮之后消弭于夜空。
高天之上的夜,仿佛被熔炉煅烧的钢铁,逐渐赤红。
然而,剑气长河却忽然黯淡了几分,本该向上流动的光点,悉数开始下坠。
天,再次黑了下来……
“操!”
凌散恨恨的骂了一句。
不知是对着夜空骂那高天,还是低头骂着废物的自己。
狼月锋下,再次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凌散催动着血脉中瘠薄的灵息,有心无力,失望的转身朝木屋走去。
突然,一声剑鸣撕破夜空,响彻整片大陆。
西天那道剑气长河再次亮起。
整个蚀阳帝国境内,飞出无数脚踏飞剑的修道者。
不仅如此,三边天际皆有流光朝剑河汇去。
动了,今日连整片大陆都动了!
以往,那些追至巅峰的道者都各自寻觅着对天外的探索,哪怕无法撕开天幕,还能在尘世活下去,见过无数陨命高天之上的人之后,这种念头更是成为了一种自杀式的禁忌。
但今日,吃这满天,是种快意。
看来天下道者,受制于深空的枷锁,已经忍得太久了,与其坐以等死,不如为后世来者寻一份长生。
西天的剑气长河还在极具扩大,一柄参天剑影冲上云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细小光点,随其左右。
夜空变得更亮,已不只西天,连赤阳山海深处,也袭来狂风,一道金色闪电冲上苍穹,从云中飞掠而去。
不止如此,在那些细小光点内,数道铮亮有力的刀影、枪影如流星划破天际。
凌散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全身上下每根汗毛都在发颤,这已不是一个人的事了,乃天下修行者共担之,如今藏匿多年的老神仙竟也悉数现身,这还是他认识的世界,认识的世人吗?
凌散的灵魂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眼眶竟有些湿润。
此刻,西天彻如白昼。
只见那长河中的参天剑影开始流动。
各色剑光缓慢的冲上苍穹。
三千里天外的一切污浊悉数消散。
大地开始轻微颤抖,凌散听到了隐约的音爆声。
但在他眼中,那道剑气长河依然流动缓慢。
仿佛死水……
西天的穹顶,瞬间被烧红,好像柔软的光浆。
嘶~
一道极细的裂口,出现了。
高天破了!
凌散激动的握紧拳头,好像那道剑气长河就在自己手中。
自裂口出现,一股清润的风,瞬间吹遍大陆。
狼月锋山涧里,竟然开始生长出无数发光的植物。
凌散来不及兴奋,就见到刚才生长出来的植物尽数凋零。
他猛然抬头,西天虚空中出现了一只巨大手影。
那手隔空握住剑河之腰,许多剑影已化为光点消散。
“又是它!”
凌散绝望的惊呼出声。
霎时,大地忽然震动得厉害。
西天际被一道血红色符影完全覆盖。
随之,八个方向各自飞出一道红光,以惊雷之势冲上高天。
那抹手影仿佛察觉到什么,松开剑气长河。
然而,下一秒,八道红光穿腕而过。
黑色手掌飘至低空,化为一片污浊,被剑气荡平。
参天剑影继续向上,一头扎进深空,向天而去。
随着一阵光晕向四方天际荡开。
苍穹出现了许多星矢,西天缓缓升起一轮勾月。
剑河终于衰灭,如流萤一哄而散……
那柄飞剑回到木屋前,再没动过。
狼月锋山涧,发光的植物开出花来。
月光沿着木屋缝隙洒落床前,床上的角落依然昏暗。
昏暗中一阵窸窸窣窣。
良久。
传来几声畅快激动的大笑。
“哈哈哈,流弊啊,流弊了,真的太流弊了呀……”
然后便静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