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上面除了一个大大的“漓”字,还有两个不起眼的小字。
凌散向来觉得如此正式的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名字是件别扭的事。
“……散。”
寒漓抿了抿小嘴,发出半个字音。
也许她连“凌”字怎么读都忘记了。
过了片刻,寒漓才抬起苍白的脸,认真道:“你以前念过书吗?”
凌散愣了愣,不知记忆中的念书和蚀阳帝国的书院有何分别,只象征性的回答:“我应该算个书生,但是书生一般都用剑,毕竟看上去斯文一点。”
“可是,我也用剑呀。”
寒漓耸耸单薄的肩头,亮出背上的木剑,她似乎对书生比对那只猫感兴趣得多,眸中似乎有光,像听故事。
“那可需要考……”
凌散莞尔,渐渐将话题从镇里扯向蚀阳帝国。
“以前我听说,书生书生,输了一生……实际上确实比乞丐要难生存,读书也很难糊口,如果剑用得还行,肚子饿了至少可以抢劫,可要是没这本事,帝国大考也落榜了,恐怕就只能回山里……”
“很难考么?”寒漓睁着大眼睛,跟着担心起来。
凌散点点头,道:“太多人,你会看到的,不管怎么说,要想活得轻松,出身和运气总得占点吧,否则就会像现在一样。”
“山里……”寒漓摸摸自己的脸,不禁凝望着天边,那里层层叠叠,都是一望无际的大山。
她以为这就是山里,但凌散知道,临水镇离小方盘城并不远,和山里不相干。
两人说着已经走进了一处偏院,院中一老者正在做木工,地上到处都是木屑。
凌散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只道买下前些时日下水的小帆船。
木匠家常常备有过冬的食物和酒,也是可以出售的,凌散一并拿了些。
五两银子可以做很多事,自然不存在有人会傻到在冬天买条小帆船,这让木匠很是惊讶。
他走进里屋,怀里抱着一坛酒出来,嘴唇嗫嚅,操着一口奇怪的腔调。
“这拎酒白堕,喜就拿去,呱没东西补你。”
凌散微笑着向木匠行礼。
离开后,寒漓才注意到木匠屋子前还挂着木牌,上边字如刀刻般苍劲。
“他以前可是个先生……”凌散看着傻傻回望的少女,笑道:“就是书生的头头,山里来的……”
寒漓怔怔愣了片刻,低声惊呓道:“难怪刚才他看我来着,肯定发现我不是个真书生哩。”
凌散轻飘飘的摇了摇头,目光落到少女头顶。
他又想起白胡子老道,不免学着当初道人那般口吻,问:“书生只会写字可不行,我教你剑,咋样?”
寒漓想都没想,就摇头。
凌散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当初他就是这样拒绝老道的。
沉默间,两人已走至村口,当初屹立在花田里的巨石上早已覆盖了厚厚一层积雪,倒是背风下的石缝里有一株灰色的花,生长得鲜艳。
寒漓看到那花,竟怔怔呼出声来。
“是灰茹曼,这里是不是刑场?”
她一眼便叫出了花的名字,这让凌散很是意外。
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安分植物。
凌散停住脚步,皱眉道:“确实死过人。”
“离散,它是无毒的……”
寒漓捂着脑袋,笑看捂住口鼻的少年,她想了想,点点头,“我保证,我记得它,以前是曼陀罗,如果运气好,根下会生长土心脏,是种药材。”
凌散吐出口气,轻声喃喃到:“是凌散……”
但他并未说给少女听,便回想起当日被人群围着的仙师尸体,不正巧离这巨石不远?
难道是沾了仙气,要变异……
凌散搓了搓脸,将目光看向河岸边的帆船,再回头望时,站在路中间的寒漓,竟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好像来自漫山遍野的芩,他想,临水镇并不是有人离开才恢复了生机,或许是因为有人的到来。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我只听过书生负剑的,却没听过书生炼丹的。”凌散说道,认真的凝望着寒漓。
他比道人当初的态度要诚恳得多。
少女迟疑了一会儿,笑道:“我想,我不一定学得会。”
“试试看,修剑呢,你就该去天下院。”
“不是很难考么?”寒漓缩缩脖子,有一丝寒风吹进了心窝。
“你们都很有天赋,天生就好像属于那里……”
凌散小声道,转身去寻那只帆船,远远就能看见,船上铺着一些蔗根天牛的壳,小小的船舱内很温暖,连一丝风也没有。
此刻,老道的话再次浮现在凌散脑海里:你们骗人都有一套……
凌散怎么也想不通,临水镇这个巨大的骗局里,到底谁被骗了。
但是,他现在才知道,眼下的事终于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