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漓以为在其中是无法呼吸的，但那并非水面，而是波动的光，从外面看是很薄的一层，但进得秘境中去，触感立刻变得冰凉僵硬。

外围的人群瞬间遭受妖兽的冲击，每个人像飘落黑潮的叶子，被浪打得起伏不定。

混乱中，凌散抓住寒漓的手腕，将其护在胸前。

“别抗拒我的灵息。”

凌散低声道罢，一缕温润的灵力钻入寒漓血肉中的院珏，将那缕堕红莲精魄给裹挟了出来。

同一时间，凌散也抛弃了属于自己的堕红莲精魄，任由两股惨淡的红光飘向半空，引得无数妖兽疯抢。

失去堕红莲精魄的两人，似乎不再成为众多妖兽的目标，穿梭在黑潮直直向奢靡高地的一侧奔向河谷。

“妖兽好像只对精魄感兴趣。”

寒漓望着凌散身后，并未发现有难缠的妖兽跟来，虫群们反而涌入了后路围拢那些迸发出猩红光芒的人类队伍。

天下，是无数银剑织成剑网将血色阻挡在外，像一个巨大的球，滚在黑色泥水里，尽管锋芒毕露却依然止不住往兽潮里下陷。

许多人逃逸，许多人抵上空缺，人把人推过来、挤过去，上一秒身后还有人，下一秒后背便被妖兽一口啃下块肉。

奇形怪状的虎豹尸首被无数个人反复肢解，被扔到山下，被踩进泥水里，又被跌跌撞撞的人扣出来，继续肢解寻觅。

血里滚着肉，肉里淌着血，反反复复，归于尘土。

“他们为什么不放弃它……”

寒漓喃喃道，一时间竟失了神，在山坡上，她看见无数人依然重复肢解着妖兽的尸体，像着了魔。

“他们当然可以出来。”

凌散换了只手抱住寒漓，取出了收纳唐刀的符纸，手势变幻便已经将一只挡路的冥囚拦腰斩断。

身影一刹，出去五步，跳进了河里的一节枯木，顺着下游飘去。

此刻，他才松了口气，嚼着嘴里的广陵散像嚼着糖。

“好吃么？”寒漓凑近了问。

凌散下意识的摇摇头，等到用河水洗掉脸上的血渍，才从兜里掏出一块真正的糖让少女尝尝。

“一缕堕红莲精魄足够抵得上五十两黄金。蚀阳帝国一城之主年俸禄才两百两，足可见精魄的珍贵，只要能够熬到温和季，他们将精魄转手一卖，拿着钱离开寰宇秘境，出去便能好好生活一辈子。”

凌散灌了口烈酒下肚，很多年前，他就发现水属道种喝酒会加速经络中的灵力流动。

这似乎更利于修行和恢复透支灵力之后的疲软状态，因此他时常带着烈酒。

枯木从奢靡高地下边的蜿蜒小河飘向远方，喊杀声也越来越远。

寒漓的耳边又渐渐变成一片静谧，便安然的将腿伸进河水里，不时撇一眼少年手中的空坛子。

那似乎是有生命的罐子，它让凌散的脸看着稍加红润。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寒漓用脚荡起一圈圈水波纹，好像真的实现了她一开始要和凌散去山外世界走一遭的想法。

她已经看见了，小河很远的地方看不见山，而是一片晶莹的线，那里水和天亲吻在一起，正随着太阳西沉变得深紫，成千上万的冥蒲带着白色的拖尾反哺向天际。

凌散同样望着那片天，缓缓道：“我们会飘向妖月海，接取横流之灵的任务，以此获得一些能够在秘境里保命的手段。”

“沧海横流……”寒漓似问非问。

“秘境阵法的一种，求得道运暂时伴身，对修行也是种补益。”

“太阳落得好快。”

“妖月海永远是夜晚，冥蒲代替星矢，月亮是一只茧，水底封存着发光的树叶，永远不会腐烂。”

“这是真的吗？”寒漓捡起一片透明的叶子，认真的问。

凌散轻轻的吐出口气，道：“它们，其实是一种灰烬。”

说话间，寒漓发现指缝间的叶子竟化为干燥的粉末被风一吹就散。

她望着脚下，河水开始黯淡，本是山谷腹地，周围景色却如浓雾骤起隐于天地，两人正缓缓飘进了一片未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