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东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把这些告诉江贺宁,告诉她自己背负了三个人的不幸。
但是他们究竟是隔着遥远的两代人。
江贺宁的心里,哥哥和父亲,永远会排在他的前面。
即使真相呼之欲出,即使明白自己从小到大成长的那个家有可能不像看上去一样真实。
“带你去看看念肖吧。”陈向东说。
江贺宁旋即闭上眼睛,她不想去,好像只要去了就不得不面对过往一些狰狞的真相和伤口。
“她不是……”有个冷冽沉重的字眼就要脱口而出,江贺宁堪堪忍住,“她不是不在了么?”
男人不答,只是一心开着车,他把速度放慢,不似之前。
——
天上阴沉了起来,有银线一样的雨落在车窗上,模糊着江贺宁的视线,陈向东打开车门,举着伞,就那样沉默地等待她下车。
江贺宁慢慢解开安全带。
雨下得不大,但是偶然有一两滴落在伞没有照顾到的手上,像针一样,直直扎向人的心里。
陈向东把伞递给她,只身走在前面。
江贺宁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一把伞,她看见男人每一步都走得缓慢,犹豫着要不要一起撑一下。
墓园安静到仿佛来到另外一个世界。
江贺宁双腿灌铅,无论如何都走不动了。
原来,原来陈向东说的来看陈念肖,是来墓园看她。江贺宁甚至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了,她像是被人扼住喉咙,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一排排灰白沉默的墓碑。
自从江家出事后,江贺宁就很害怕听到死亡一类的字眼。
在内心深处,甚至有一个隐隐的念头围绕着她。
江致远,到底去了哪里。
这么大一个活人,江家的顶梁柱,清远的风云人物,商场上不朽传奇。
能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么?
除非……
江贺宁脑海内警铃大作,她不允许自己再想下去。
眼前的这一切说不定是什么幻象,只要雨一停,太阳从乌云后面出来后,都会消失。
但是有个男人却穿过幻象朝她走过来。
陈向东将那把倾斜的雨伞摆正,重新放到江贺宁头顶,安安稳稳把刺骨的雨挡在外面。
然后牵起她的手,不容置疑地往墓园深处走去。
“到这里就不行了?”
男人的声音落到她的耳朵里,惊起一片涟漪。
江贺宁,你们江家欠我一个正常的人生,我希望由你来弥补我这颗残缺不全的灵魂。
但是我无法开口再说喜欢你,有人埋在记忆里向我哭诉和祈求。
我欠你一个解释,今天补上。
两人在一块墓碑前面站定。
陈向东蹲下来,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妹妹的笑一如往常,仿佛从未怪过他,从未有心事。
江贺宁看见过照片里那双眼睛,和陈向东一样的眼睛。只是眉眼之间没有戾气和挥之不去的乌云,陈念肖望向她,说我出现在你的梦里了。
你记得吗?
江贺宁记得。
热谷、闷热、夏天、那个梦、那个灯塔。
大雾散尽,女孩的脸牢牢刻在她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