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太遭遇飞来横祸，此事惊动四方，众多亲朋戚友纷纷云集县城。核心人物齐聚胡家四合院，公推的主事都管——说书人张四海率先发言：“当前首要任务乃是备好棺材。此棺材价值六千多元，该如何处置？若棺材之事不落实，一切皆是空谈。”以牌友情前来凑人气的汪老二见众人皆从乡镇赶来，料想在县城定无人脉关系。他当即表态：“张都管，棺材一事我汪老二可包揽。不过，这棺材乃是我祖宗所留，我父母被‘华佗无奈小虫何’的小虫带走后，便一直闲置，如今有些陈旧，必须重新刷漆。我与方中文乃朋友，作价六千元，你们买漆我负责刷，不知诸位意下如何？”老张四海回应道：“患难见真情，方中文有你这等朋友，一生足矣。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六千元必须事后结清。你作为中文的朋友，应深知他整个家庭目前的艰难处境。”汪老二应道：“那好吧，我即刻去准备，就这么说定了。”言罢，汪老二展现出大气磅礴的真朋友气势，转身离去。
汪老二因与汪老大关系特殊，单位分房时选了二楼与汪老大做邻居。此时，汪老大正因本月工资未上交百分之七十而在家中受教训。吕丽方怒斥道：“好你个汪老大，这十多天，早出晚归，神神秘秘，我吕丽方也懒得管你那些乱七八糟之事。但你倒好，连上交财政都想免了，你自己想想，这可能吗？我与你夫妻多年，为的就是家庭安稳，你若想破坏，那干脆一刀两断。”汪老二连忙上前劝解：“大姐，大姐，息怒，息怒。老大和我如今有个机遇，只是还未正常运作，不宜声张，以免你们姐妹操心。”吕丽方并非好糊弄之人，厉声质问：“什么机遇？想不上交财政的机遇？”汪老二忙道：“大姐，大姐，先坐，先坐。你这般气势，吓得老大都不敢说话了。”吕丽方道：“那我就坐好，看你如何解释。”汪老二解释道：“大姐，是这么回事，我和老大前几日不费吹灰之力接手了插旗村光明芥菜厂，此厂有几百万固定资产，光办公楼价值就二百万。但目前只是个空壳。我和老大这几日跑上跑下，才深知万事开头，无钱寸步难行。我和老大这个月的工资都花在了路费上，老大真是有苦难言。”吕丽方质疑道：“汪老二，我权当你在说天方夜谭。天下掉馅饼给你们了？你们连路费都没有，如何能让厂子运转起来？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一个小家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一个厂子。我也不想问你们厂子到底什么来历。若真有此事，你们自己想想是何原因。要量力而行，否则到最后，都不知道怎么失败的。”汪老二赶忙说：“大姐，大姐，这只是目前的困难。咱们单位不是宣布了破产分配方案吗？我和老大加起来有二十多万呢。先小打小闹，如今芥菜在全国的业务发展良好，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就算不成功，也不至于血本无归吧？退一万步说，就算失败了，办公楼、厂房还是我们的吧？机器当废铁卖掉也能回本。厂子有好几亩地呢，我和老大本就是农村人，还不会学南泥湾开荒？现在厂里一切手续都在我们手中。不过还有一个合伙人叫马国庆，他是光明村支书，也是我和老大的战友。”汪老二见吕丽方不再追问，便开始为自己和老大端茶递水。他知晓吕丽方心中的火气已然化解，忙给老大递上一根香烟，笑道：“老大，还不到一个月，困难就快解决了。咱俩基本上就得等来年再上班了。芥菜厂的事咱们从长计议。目前主要是解决这一个月的往返路费问题。真是无巧不成书，现在正是咱兄弟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方中文却又给我们送来了一个机会。”“老二，什么意思？方中文的老母不是遭遇车祸了吗？要不是你嫂子缠着我，作为朋友，我理应去替他帮忙。”“老大，你有这份心就好。走吧，路上我给你讲讲咱俩怎么又有新机遇的来龙去脉。”
已成立的方太安葬委员会经过一致协商，同意尽量简化安葬事宜，决定三天后让方老太入土为安。汪老二和汪老大走进胡家四合院时，主事都管张四海正在发言：“虽然安葬事宜告示已张贴，大家也各司其职。但有两个关键节点我要说明一下。其一，风水师李老相主要负责安排人为死者招魂、沐浴、饭含以及赶制寿衣等事宜，还需确定用什么布帛色裹老太。其二，正好汪兄弟来了，一定要在明天下午前将棺材运来。若有意外，我们还有办法可想，但这可不是开玩笑。”汪老大当即表态：“没问题，不过我事先声明，这棺材年份很久了，还是破四旧时期的，当时将它藏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外表漆水可能要内外重刷，棺材的尺寸规格一定按方老太身材量好。不用等到明天上午，我天亮就送来。我家在潘家镇再过去一点的地方，有治河渡口相隔。运棺材在人们看来是禁忌之事，没有400元红包开路，渡口的船工是不会不顾忌讳的。正好今天晚上我和老二当班，就像孔明草船借箭一般，我和老二打算用巡逻艇运棺材。棺材到了可不能找借口不要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汪老二，我张四海这么大年纪了，是爱开玩笑的人吗？说了一切从简就一切从简，你们先回家休息去，今晚的事还是养足精神为好。”汪老大的老婆吕丽方见二人又神神秘秘地出去了。心想芥菜厂的事应真有其事。这可是大好机会，当然要叫妹妹吕丽云来共享。便到妹妹单位将人找来。两姐妹商议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见汪老大和汪老二两人又同时回到了家，神情与出门时大不相同，满脸兴奋。吕家妹妹吕丽云其实并未和汪老二领证，并未长期居住在一起，只是偶尔相聚。她育有两个女儿，老公是长沙下放知青，返城后就一去不复返了。因家里太贫困，她找了几次，都是借钱当路费去的。
“老二，这几天看你愁眉苦脸的，问你又不耐烦。我怕你有个三长两短，这才一直等你回来。看你现在这高兴劲儿，应该没事了。我两个孩子在家，我不放心，你要是有事就说，没事我就走了，明天再来看你。”“走什么走，今天我和老大接了单生意，能赚6000元呢。不过要你和大姐帮下忙。我对你是真心的，分给你1000元。”“有这种好事？你汪老二没把我忘了。哎呀，100元的大票子在80年就有了，可我还真没怎么见过。什么事啊？不会是违法的事吧？我有女儿要照顾，我可不干。”“咱们先坐下来，我详细给你说说，保证你会觉得我遇到了好运。”“那好吧，不过你可不能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汪老二，你说话可得算话。”“吕丽云，你放心。”“那你快说。”“我和老大不是防汛员吗？今年水大，水微退的时候，我们巡查范围内的河滩有好多无主坟，往年都没发现。今年好多棺材都被冲露出了头，有的连盖都不见了，前几天在南堤拐地段我发现了一具材质非常好的棺材，如果重新打磨简直比新做的还好。今天煤建巷不是车压死了人吗？是我牌友方中文的老母，急需棺材下葬。我和汪老大正是手头紧的时候，这不是正好吗？我作价6千卖给了方家，明天天亮送到，概不退换，葬事完后领款。”“这有点不道德吧？”“这只是废物利用罢了。”“汪老二，照你这么一说，你和老大还找到了一条赚钱之道不成？”“这也要看运气和机会，这些棺材都腐烂得不成形了，只要一碰就成了木渣。目前只发现这一副，从盖缝里看过，里面什么都没有，底层好像还剩一点灰。丽云，出工的时候提醒一下大家，还是带个瓷坛子，给古老前辈移移位，另寻一处宝地安葬，也算是为古人做点好事，不然再过些年，他们的骨灰恐怕都会不复存在了。”“好，瓷坛子我来准备。古人的恩情我们不能忘。我家小孩马上要上学了，上学后不久，八月十五中秋马上又到了，这可都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保险起见，汪老大、汪老二以及吕家二姐妹一同动身出发，他们找到方老太主事都管张四海，要求分派方中文一同前往督促棺材的起运。都管张四海、胡老鬼、李老相、戴白案，这四位治丧安葬的核心人物合议之后，觉得可行。毕竟方中文在灵堂里除了哭，也干不了其他事，而他哭的内容无非就是抱怨母亲为什么追着自己打，还不顾一切地走进车子后轮。医果果长这么大，除了方中文，还有鱼镇的钟六六，就再也没有其他玩伴了。见方中文要和汪老大、汪老二出门，便也跟着前往。丁美兰和胡辉辉母女发现后拦住，但架不住医果果的苦苦哀求。见方中文、汪老大、汪老二、吕丽云、吕丽方这五人都是年轻力壮的成年人，便将医果果托付给吕家姐妹好生看管，千万不可让其走失。吕家姐妹连连点头。小美女胡辉辉目送医果果一行向南门水码头而去，心中只恨自己是女儿身不能同往。巡逻艇很快靠了南堤拐，吕丽云有点担心：“老二，我想问一下，叫方中文来，他不会起疑心吧？”“方中文患了小儿脑膜炎后遗症，心思单纯，哪会像你一样胡思乱想。”“那咱们在这里搬运东西，会不会有路人发现？”“这里白天都没什么人，三更半夜的，更不会有人了。今晚月色明亮，正适合我们做事。丽云，你先跟老大他们上去，我锁好艇马上来。”
上岸后没走多远，汪老大低声叫停：“注意，开始安排工作。方中文，我老祖家的棺材就藏在前面四周的土里，我和老二基本上已清理得差不多了。你力气大，对着河的方向挖个斜坡，便于我们几人好抬棺离坑。”在方中文为主力外加众人大力协助下，很快棺材四周泥土按汪老大指挥要求完成。汪老大先表扬方中文：“方书记，干得好，马上棺木就可移位了，你功不可没。”几人全力将棺盖掀开。“老二，你和丽云、丽方先将盖子移上艇，这盖不是很重。医果果，你身材小，你把棺材里的灰打扫一下，装到这个瓷坛内。”医果果领命，也不问缘由跳进棺材内。棺内居然有块板子。医果果灵机一动，拿在手中当扫把从头扫到尾，很快棺材内的灰就堆在了棺材中央。
吕丽方平时不怎么干活，从看到棺材起便知道自己的千元分红有望了。老二在前，两姐妹在后，毫不费力地抬着棺盖向巡逻艇方向走去，吕丽方还不忘盘算汪老二手中的钱该怎么花。“吕丽云，我作为姐姐提议，汪老二，你和我妹妹也相处几年了，今年八月十五你也该去见见她家人了吧？”“当然，当然，以前不是不想去，实在是囊中羞涩，怕被嫌弃。”
汪老大却全神贯注于棺内的情况，见医果果手中多了块类似骨头的东西，棺材头三角处好像还有块一两酒盅大小的黑团。医果果翻动黑块时，发现黑块带黄色，但他也没声张，将瓷坛子递给医果果：“把灰装到里面。”“汪老大，棺内的灰都装好了，我这儿有一块骨头，装进去会露出来。”“有什么用？装不了就放在一边。”“放什么放？我留着还有用呢。”医果果将板子插在了裤腰带中，双手拍了拍，对汪老大提出了异议。他站出棺材，第一眼便看见汪老二迎面走来，大叫：“汪老二，灰扫完了，你交代说装到瓷坛子里就叫你，我叫你了，你自己拿。我要去方便一下。”说完，他爬出棺材朝着护河堤方向跑去。他知道那里杂草多，还特意找了个平坦点的地方。
吕丽云耳尖，听清了医果果的叫声，“老二，医果果事办完了，你快去将坛子找个合适的地方埋了，埋完后要表示敬意，感谢古人。”汪老二得令，上前几步，脱下退伍时还留存的最后一件军短衬，伸手将瓷坛从棺内拿出包好。在医果果方便不远的地方将瓷坛子埋好，开始鞠躬行礼。医果果看得清楚，心里虽然奇怪，但他并不迷信。汪老二走后，他也学着样子，到瓷坛埋藏地拜了几下，然后回到朋友方中文正在劳动的场所。
汪老大说：“汪老二，咱们说话算话，天没亮前一定要将棺材送到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