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市河属长江藕池分支,虽已过涨水高峰期,但奔往八百里洞庭的水,仍惊心拍岸。顺码头向南不到 200米,有一座加厚加宽护堤、靠江边近 200平米,青砖小黑瓦平房,外表破旧,年代已久,房顶“虎山岗”三字醒目。蔡中、蔡小要找的挑水老范华就住在此处。
“二哥,情况不对,你看范华屋前屋后好像是南街帮的人,他们怎么在这儿?”
“怎么办?我们只有两人,南街帮人这么多。”
“别怕,有大人在场时,顶多是口舌之争。咱家今天可能来很多客人,要是断了饮食水,就是咱俩的罪过,就算被南街帮群殴一顿,也难消家里缺水让奶奶难堪的愧疚。咱兄弟男子汉大丈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去虎山岗。”
虎山岗周围,南街帮小弟中眼尖之人发现蔡中蔡小前来,便通风报信。南街帮不知二人来意,纷纷起身相迎。两路人马很快剑拔弩张。
蔡中大声问道:“我老远就看到你们南街帮了,你们来我家虎山岗干什么?”
“我们来这儿,关你什么事?”刘铁脑壳声音最大。刘铁脑壳和蔡中同班,体育课篮球比赛时,铁脑壳投篮得分引得女同学欢呼,盖过蔡中“班霸”风头,让蔡中心生不满。
“小伙子们,小伙子们,你们这是怎么了?见面就吵,远亲不如近邻,有事好商量。”随着双方吵闹声,虎山岗大门里跑出范挑水及其父母。范挑水父亲年逾古稀,若论体力或许已退出“江湖”,但嗓音高亢,普通歌手难及。
“范爷爷,您身后这些人是南街帮的,范叔应该都认识。”
“认识认识,张精打、刘铁脑壳、钟老鼠、谢杀猪、戴哈古我都认识,他们家虽平常不叫我挑水,但家里红白喜事少不了我挑水。”
“今天早晨,我和蔡小去请李老相爷爷,这伙人出鬼子炮楼下坡路上设了一大摊屎。我们脚急路滑,跌进屎里,滚成了屎尿蛋。”
“今天你们三兄弟突然跃进鬼子炮楼,大家不知怎么回事,只看你们想闹什么,隔你们几十米远,你哪只眼看到我们搞了屎尿阵?”
“铁脑壳,我们兄弟上去,路上根本没屎尿阵,出来周围只有你们四散分开,不是你们还是谁?”
“蔡老二,有证据就说话,不是你说的吗?鬼子炮楼前的屎尿阵,你连一个证人都没有,强加是我南街帮所为,你不是胡说八道?”
“铁脑壳,你篮球打得出神入化了,每次篮球到手都能扣篮得分。我是投篮心切,而你又正好横路我运球,不撞到你才怪,以后你还是这种心态,班里再有篮球比赛,我退出,我蔡老二只近君子不近小人。”
“蔡老二你不知耻,你还君子?我看你就是小人,你全家都是小人。以前,每次批斗会都要你家老太婆陪斗,蔡三地主挂门板。不是小人是什么?”
范大奶奶、范挑水父亲两老人,见对蔡中、蔡小包围圈慢慢缩小,空气中弥漫着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局势,两老人也不顾年老体弱,强行插在双方人马中间,说道:“小祖宗们,都消气,都消气。”
范老爷见自己儿子袖手旁观大声叫喊:“范华,范华,你快来拦截这些小兄弟,小祖宗,千万不可在咱们家门口发生打架斗殴。”
“范老头,让我拦这些小家伙打架前的热身,读书的时候,老师又没教我,别人打架要我劝和。如果有人打你范老头,出面劝阻还有理由。这帮小家伙打架,要我劝和,出师无名。他们开打,我正好看热闹,比录像里的武打真实,还一文不花。”
南街帮几个主要负责人悄然聚拢。总的意见:范挑水像大力金刚水手,双手像挖机爪子,说话智慧中带傻气,让咱们莫名其妙先动手会上当。但是今天咱们有理在先,还是铁脑壳发言和蔡家兄弟对抗。
暂停时间结束,铁脑壳先开球:“南街帮的兄弟们也是讲理、以德服人的人。”
“铁脑壳,我以范老头的信誉作保,你们有什么理就给我讲,我帮理不帮亲。”
“第一,我铁脑壳只打球比蔡中高一头,他就有意无意拿球撞我,让我的双眼成了几天熊猫眼。
第二,蔡幺小屁股一个,他和南街女同学胡辉辉同桌,课桌上划三八线,让胡辉只准坐十分之三的位置。全班同学讥笑胡辉辉歪屁股、斜身子,导致她无法全身心学习,从班上前一二名急流勇退到班中名次。
第三,今天咱们南街帮前脚刚进您家门不到 5分钟,蔡中、蔡小二人就有胆子赶来,准备二人挑战我南街帮。”
范老头猜想蔡家兄弟平日给的火苗如今已成燎原之势,“蔡中、蔡小,你俩来虎山岗,是不是知道南街帮在这儿?你兄弟俩来找茬的?”
“我和蔡小又不是蠢猪,来吃牛屎不顾堆头,只能说今天真的冤家路窄。我们真的找范华叔叔给我家挑水来的,因为今天家里招待贵宾,要多备饮食水。”
“蔡中、蔡小,你们知道我们请范挑水给医果果家把水缸挑满,想来阻止,没门。50元,十担水,早已付给范挑水,不信你自己问。”
“铁脑壳,你们来这里请范叔为医果果家挑水,我信。但今天我家有急事,要紧急备好饮用水,是否让范叔先给我家挑满水后,再给你们去挑可以吗?”
“蔡中,你这就不厚道了,事都有先来后到的规矩,范挑水先给你家挑水我们南街帮不同意。”
“范叔叔是我家的专业挑水工,范叔叔的祖祖辈辈都是我蔡家的专业挑水工,连虎山岗都是我祖业,给你们挑水是他的副业,不信你问范爷爷看我说的是不是。”
“蔡中,现在是新社会,一切不平等的条约都被毛老爷废了,你一个小小的蔡家,还在这里搞三座大山压人,以前那么多斗争会,没长记性,范挑水叔叔给我们先挑去。”
“范叔、范叔,你给铁脑壳他们先挑水,肯定不行,你可是蔡家长期的担挑水工,蔡家可是指望你了的,你不能见利忘主!”蔡中冲向铁脑壳和范挑水,太过突然,冲力过猛,伸手想拉住范挑水衣物的右手,猛地从铁脑壳腰部擦过。铁脑壳防不胜防,受到冲击跌撞到虎山岗那古老的青砖墙上。只见他右眼角肿起一个鸡蛋大的包,青砖壳黑粉,粘满铁脑壳全脸,成了不用化妆的戏台黑脸。铁脑壳大怒:“蔡中,你欺人太甚!”猛地爬起,向蔡中发起冲击,铁杆兄弟张精打、钟老鼠、戴哈古、谢杀猪,也不甘示弱,群起向蔡中围攻。
蔡中撞倒铁脑壳,眼见众人一拥而上围来,口中大叫:“我是来拉范叔的,撞到铁脑壳是意外,真是意外!”脚下生风,逃向虎山岗门前空旷禾场。虽蛇形走位奔跑,无奈禾场太小,南街帮人多。蔡中担心弟弟蔡小,奔跑中不时转头寻找其身影,全身时不时被围追上的南街帮众中某人拳头打击,好在自己蛇形走位迅速,受打击力只是擦痒而已。见蔡小站在大奶奶、范老爷中间,相安无事。南街帮的纠缠,如凭自己一人之力,终有力衰气竭的时候,只能积小胜为大胜了。蔡中心有所想,便有所动,脚下加快了一点奔跑的速度。南街帮人多,但每个人的力气有大小,被蔡中牵着在这五六百平方的禾场奔跑追赶,没十分钟,南街帮人与人拉开的位置空档就有过半米。凡冲到蔡中身后半米远后的南街帮众,蔡中都有意放慢脚步,让其冲过身后,突然就是一个过肩摔,南街帮众人接二连三地摔倒。街军师戴哈古也感不妙:“张精打、钟老鼠、谢杀猪,这个蔡中,他妈的,像永动机,老子们中了他的套,他会武功,老子们这么多人打不过他,但是单个对打,老子们又不是对手,这样消耗下去,老子们会吃亏。他弟弟在那里看热闹,老子们找他弟弟玩去。”
“戴哈古,你怎么不早说,老子都狗吃屎二回了,老子张精打不是吃素的,这个亏,找蔡老三报账去!”
范家大奶奶、范老头见南街帮突然改向围来,忙伸开双手分两边阻拦。张精打见中间正好留有空档,便发力中央突破,直冲蔡小。蔡小见张精打伸手来抓自己,待他近身,便照蔡中套路也给了张精打一个狗吃屎过肩摔,这才拔腿向蔡中方向奔跑。
张精打想不到和蔡老三的见面礼是一个狗吃屎,恼羞成怒,地上爬起身,顺手操起地上树棍,大吼:“老子不信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