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墨卫府衙值守室,杜若迈步走入,向正在当值的林起点点头:
“人找到了,现在就在府衙里,你去见一见吗?”
林起猛地站起身来,他在融有“李泓”的一部分记忆后,情绪上也时刻被牵扯其中。
他低头看了看手边还未处理完的文件,思维一时有些停滞。
“行了,我替你一会儿,你去见见他吧。”
杜若抢过文件,眸中罕见地显露出一抹莫名的情绪:
“你那天的推测完全正确。”
是吗?林起脑中纷乱不堪,不知不觉地走到会客室的大门前。
他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推开大门。
此时的会客室里,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见到林起走进屋子,连忙站起身来。
“晋阳书院总教习,谢炳文。”男子深深一揖。
“或者我应该叫你,‘李泓’?”
林起拱手回礼,随后给这自称谢炳文的中年男人递上一杯茶水。
“李泓这个名字还是我年少乞讨时,好心的读书先生给起的,都已经二十多年没有用过了。”
真正的李泓接过茶水,却并没有喝:
“看来大人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林起外表平淡:
“但我还是想听你自己说。”
“大人想听,那我便从头说起吧。”李泓将茶杯放在桌上,娓娓道来:
“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名叫‘李泓’的小乞丐,我有一个朋友,叫‘谢炳文’。”
故事出乎意外的俗套,作为镇上“坏种”的谢炳文,自然只有小乞丐李泓这一个朋友。
李泓说到这里,自嘲地笑笑:
“谢炳文跟我说,他本性就是坏的,他怕哪天忍不住心中的恶意,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和父亲一样被押上刑场,那时娘会伤心。
所以,他这个‘坏种’不能再当娘的儿子了。”
李泓的语气顿了一顿:
“他说,他最怕的就是娘会伤心。”
林起心里有股奇异的感觉涌升而出,感受到血脉中的诅咒在飞快地得到化解。
但他还是面色平静地点点头,示意李泓继续说下去。
“于是,二十年前,已经成年的谢炳文趁着前去晋阳府做工的机会,主动和我完成了身份的互换。”
李泓似乎是说的有些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从那一天起,我变成了‘谢炳文’,代替他成了娘的儿子;
而他成为‘李泓’,不知道去了哪里。”
“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林起眉头蹙起:
“身在晋阳府的‘谢炳文’迟早要回乡,那时谢炳文的母亲也就会发现你并不是她的儿子。”
“我也不知道‘谢炳文’是怎么做到的。”李泓坦然说道:
“至少直到娘几年前病逝的时候,都还一直认为我就是她的亲生儿子。
是那个之前得了‘坏病’,而后终于被治愈的,变得争气的娃。”
这位操劳一生的母亲已经逝去了?林起猛地感觉心口产生一丝疼痛。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来自死去的真“谢炳文”作为亲生儿子所产生的感情。
与此同时,他也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位李泓供述中的漏洞:
一位爱子心切的母亲,会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儿子?
除非...这里有其他非自然因素的涉入。
林起默默将这一点记下。
“我始终认为,人并非生性本恶,‘谢炳文’当时也完全没必要和我交换身份。”
李泓并没有注意到林起的表情变化,继续讲述道:
“就比如,即使没有母亲在身边约束,‘谢炳文’也一直坚持几十年没有作恶,我觉得他是有机会做一个好人的。
但那时作为孤儿的我实在是过于羡慕‘谢炳文’母亲对他毫无保留的爱,所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交换身份的决定。”
“‘谢炳文’前段时间因为杀害一家五口,已经被执行了死刑。”林起眯起眼睛,尽可能语气平淡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