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老人肆无忌惮，动辄杀人，李长枫也不禁心为之震，魂为之夺，虽嫌其残杀过胜，但也有些心羡那恣意之态，悠然神往。

突然之间，也起了个念头：敢不敢出手？能不能出手？

心念陡生，他自己也被吓一大跳。

他虽然练武，但除了偶尔无意间踩死的虫豸，还没伤过一个性命，又何况是人。

自己怎么突然生起了这种念头？难道真是宝物动人心？

两伙人已拼得重伤，再等下去，一定会有个坐收渔利的机会。以前，从没有遇到这样的机会，此后，也不一定会再有。

修真炼气的秘籍，岂非最能挑动人心？

他禁不住颤抖起来，心里也是从未有过的害怕。他所惧怕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有些卑鄙的念头，所畏惧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天呀，自己以后究竟会变成怎样的一人呀？

哀叹一回，李长枫放弃了出手争夺的想法，整个人又气定神闲起来。

也许，他会有出手的时候，但不是在这一回……

这时，莫老头已推出了胸前长剑，撇了在地，喝一声：“哪里逃！”

人便又追了上去，想要出拳打死敌人。

但毕竟受伤极重，精神气力已经倦怠，动作不复刚才的迅捷利落，看来有些勉强。

本来也不一定能赶上，谁知那人心内犹豫，踌躇不决，也不知最后是如何思量决断的，竟又返转回来。

这一下，却正好落在了莫老头的拳影里。

莫老头合身一扑，把自己整个撞了过去，将人撞倒在地，压着便打，似要将多年郁积的仇怨，趁如今还能动弹，一齐发泄在此人身上，好像他便是那个苦恨多年、夜夜不能忘的仇人。

拳落血溅，声声悲凉。

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我气血已衰，但斗志不老！

——既然不曾练得法术，谁又怕谁？只凭你们三个，还不放在我眼里，杀了又何妨？

或许心中惨淡一笑，又在想：

得了功法，还不一定能练，却弄到了如今的地步。

你们害得我亲手报仇无望，今夜我能拖一个进地狱，便拉一个，谁也别想好过。

最终，他心底只剩了仇恨在涌动罢。

那是何等可怕的仇恨？直教生者不惧死，死者宛然生。

仇恨，岂非正是世间最可怕的力量源泉？

这边已是尘埃落定，两死一伤，另一边，仍是纠缠着，一个是飞红飘忽，一个是寒光旋舞，你来我往，兀自斗得难解难分。

虎山三煞之一，在拼斗中突听得老人叫喝一声，而不久又没有其他动静，不免趁机瞥了一眼，一看之下，不禁亡魂大冒：

原来两个兄弟，已自倒地死了。那莫老头浑身是伤，却身姿笔挺，慢慢走将过来。

他这一失神疏忽，当然被红娘子抓住时机，冷不防一脚点中了心窝，惨叫一声，也自倒地不起。

红娘子也瞧见了莫老头，虽然除去了两名大敌，但身上凄惨，只怕也没多少时候了。

心下莫名涌起一点哀伤，便连忙掠去照看，想听听临终之言，寥尽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