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里燃烧的大树根一晚上下来才烧完了一半,文辰的父亲又去添了一根大树桩横着架在上面,下面燃烧着的树根自然做了火引子。冬天,对于勤快的庄稼人来说火炉不会断了柴火,更何况这是寒冷的正月,这火炉里的大火自然是要从年初一燃烧到正月十五的。
文辰洗漱好后坐在火炉边烤了一下火,过了好一会,天渐渐明亮起来,他感觉到脸蛋发烫,他站起身进堂屋。堂屋中的两个露天水池边砌着的青的灰的石头沿上也积满了雪,水池表层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块。抬头望望天空,水池上方的青瓦沿上结了长长的玻璃般透明的奇形怪状的冰吊子。这时雪又下了来,鹅毛大的雪花从天空上飘落到水池里。遇冰一下子融化了,一部分雪花歪歪扭扭的飘下来落在已经堆满雪的水池边上。
文辰看到明亮的天空和飘落的雪花一时间发起呆来,他在想:“每年总要下这样一两次大雪,今年好巧不巧怎么就赶上过年了呢?”
想到这里,他从厢房的杂货柜拿着一个沾有灰尘的旧簸箕和细麻绳,然后他拿了一个旧瓷缸去谷仓里舀了半缸陈年的稻谷。他走出大门,穿过巷子,这时的巷子除了动物遗留下来的一些脚印爪印,目前还没有人踩上去。这些脚印爪印又很快被落下的大雪覆盖变浅了。这时文辰的大脚掌踩踏在雪地里,巷子里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长排的脚印。
他穿过地坪,村里其他户人家的烟囱里也冒着袅袅炊烟。裹在烟囱上的雪随着热量的散发慢慢融化,屋顶上也是白茫茫的厚雪积压着,无形中给青瓦盖上了晶莹剔透的外衣。
文辰思索着:“如果不下大雪,这时乡亲们会出来串门,新年祝福之类的相互问候了。”
他想了想又穿过小溪来到地坪对面的山上。地坪上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地坪上的草剁和柴堆上都积压了厚厚的白雪。离小溪不远处的水井表层透着一层薄薄的冰片,鹅毛大的雪花落在上面马上消融了。通往井水的几个台阶上也堆积了一层层白雪。潺潺流动的溪水上还有一大坨未消融的雪块浮在上面,跟着涓涓流淌的溪水缓缓移动,小溪上方的这片土地种植的麦子也积压了厚厚的雪,青翠的麦苗被大雪掩埋。
他跨过小溪,来到山间,山上的树木杂草积压了厚厚的雪,青翠的松树上偶尔一两只松鼠来回在各个枝丫间穿梭,树枝上的积雪振落了下来。还有几只麻雀在低矮的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飞来飞去,低矮的灌木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窜动。
文辰走到一处低矮的挂满衫叶的衫树旁,他用小树枝45度角支起旧簸箕。他在簸箕能覆盖的范围内撒上谷粒,然后在小树枝上绑着细麻绳。他牵引着麻绳一直拉到另一颗小树上绑着,接着它在绳子旁边也星星点点的撒了谷粒,仿佛给某种动物作指引。
他哈了一口热气到手上,脸也冻麻了,他的毡帽上也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他拿下毡帽抖了抖上面的雪又戴上,他便大摇大摆的回家了。这时,厨房里她的母亲用铜瓢不停的搅拌着鼎罐里沸腾的热鸡汤,火炉后方的鼎罐里热着昨天的米饭。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年夜饭”(跨了年的饭)。锅里滋滋冒烟的油煎着豆腐。文辰的爸爸坐在火炉边用柴刀削着木棒。
文辰母亲说:“叫你媳妇起床吃饭了!”
文辰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应声道:“好勒,伊。”
他跨过门槛,走进昏暗的卧室,拉开了碎花布窗帘,他的媳妇被窗户折射进来的光线和人影走进来的掺杂身吵醒,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她穿着红肚兜,露出了纤细洁白的手臂。
文辰说:“起来了,颖。你还没给爹娘拜年呢!”
姝颖睁开朦胧的双眼,她揉了揉,凌乱蓬松的头发里露出一个圆润稚嫩的小脸蛋。她回了句:“起了。”
接着她裹着被子冷得打哆嗦,文辰在柜子里给她拿了一件红色花纹的旗袍。虽然不是锦绣丝绸做的,但是这红白黄青蓝花纹相间的刺绣格外的精致,这旗袍厚实漂亮。文辰递给姝颖。她说:“颖,这是伊年前去镇上赶集给你买回来的,新年的新衣服。”
姝颖接过这件厚实的旗袍格外的高兴,她穿上了这件厚实蓬松的旗袍原地转了一圈,又用木梳梳了头发,编了两个辫子。她照了照铜镜,脸蛋衬在镜子上歪歪斜斜的,她拿着红纸在嘴巴抿了抿,原本红润的嘴唇更加鲜红了。
她厚实宽大的红色花纹刺绣旗袍配上厚实的棉裤,裤脚扎进了棉鞋里。姝颖身躯比较瘦小,即使没有裹小脚鞋码也只有36码,不算大脚。
她利索的步入厨房,用粗盐刷完牙又用热水洗了脸。她不失礼节的走到火炉边削木棒的父亲跟前,她说:“爹,新年好!给您拜年了。”
文辰的父亲回道:“新年好,同好!”
她又走到炒菜的母亲跟前,她说:“伊,新年好,给您拜年了!”
文辰的母亲看着花旗袍的媳妇,她笑脸相迎的说:“新年好,同好!”
她的母亲说:“这身旗袍挺好看的吗,很合身。”
姝颖笑嘻嘻的回复:“我很喜欢,谢谢伊。”
不一会,他们开饭了,吃完了早饭。他的父亲对文辰说:“我带你去森林里走走。”
文辰拍手道:“好勒!”
他们父子扛着弓箭,拿着装有木削的麻袋和柴刀走出了巷子,他们看到一两户在自家门口椅靠着的伯伯。
文辰礼貌的45度弯曲,拱手作揖说:“伯伯,新年好!给您拜年了。”
那家伯伯也拱手作揖回礼道:“同好,新年好!我也给你拜年!”
他跟在父亲身后,父亲走动时毡帽后的长辫子也随意摆动着,他摸了摸自己的长辫子,把它圈在了帽沿上。
他们穿过积雪覆盖杂草丛生的田埂,山间依稀可以听到一些鸟类的鸣叫,有猫头鹰的,有麻雀的,还有野鸡的。文辰的心被这些动物的叫声弄得沸腾了,他恨不得假装摔一跤就能偶然间抱住一只兔子啥的。
他们快走到林子时,他家的狗也气喘吁吁龇牙咧嘴的跟了上来。文辰看到摇着大尾巴的小狗。
他笑呵呵的对他爹说:“这调皮的小狗刚刚窝在暖和的火炉旁睡着了,这会又寻着咱俩的人气过来了。”
他的父亲说:“这畜牲的灵性比人还机灵。”
他们看到不远处田埂上方的牛棚,木门被风吹开了,牛站在棚子里边嚼着干枯的稻草边摆摆尾巴,它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望向他们,几只苍蝇还是不停的围绕着牛屁股嗡嗡的乱转。牛吃完嘴边这一抹稻草,它昂起头长叹一声:“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