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惠连去世后,为了更好的维持生计同时能照顾到陆牟,他们住到了白福贵家院子里的马棚中。
白福贵家的房子由两个堂厅组成,其中小一点的堂厅和厨房连在一起,做了一个厨房和卧室。另一个大堂厅围建着四间厢房和两间主卧室。堂厅四分之一靠里面厢房的位置建立了两个露天对称的水池。水池周边由不规则的石头镶嵌堆砌而成,形成精美的图案。水池里的土蛙一直以为天空就是这么大,它们一直以来只围绕着池塘生活。偶尔闲来无事蹦跶在水池内外,旅居在这冬暖夏凉的石缝间。房子二楼由镂空雕刻的木制围栏连接着板楼。白福贵的爷爷白腾飞在这里搭建了一个临时戏台。平时没事就会去镇上喊一个戏班子过来唱戏。村里人节日的时候闲来无事也会在这里看戏。
房子整个屋顶都是由青瓦覆盖,每间房子顶部镶嵌着5列亮瓦,把昏暗的房间照得格外明亮。屋檐上的青瓦每列叠加覆盖了3片青瓦,整个屋檐分成16列。每2米的距离用青砖垒砌成一个菱形的墩,墩上覆盖了一些青瓦做点缀,像极了一只昂首挺胸的狮身堡垒。每间屋子都有一个木制边框镂空雕刻糊纸的窗户。正对着这间大宅子外围砌了土砖,土砖和宅子之间空出5米的范围,宅子正门靠东边由两排木栅栏围建成的马棚,西边搭建了一间茅草棚的旱厕。
白福贵家的马棚里养了两匹马,一公一母。母马是花斑色,皮肤白色的点缀着棕色的斑点,头上的鬃毛吊落着长长的白须。公马是深棕色的,长长的鬃毛格外好看。两只马都拥有2米长的身躯,外加强劲有力的大脚掌,安上马掌,至少可以日行千里。在白福贵家,很少用它们来运石头,基本上都用来代步。平时去镇上赶集就会由伙夫套上马车,驾驭马车。
伙夫有家庭之后,他通常夜间喂完草料才回家。现在陆岳铨住到这里之后,夜间最后一堆草料就可以由陆岳铨喂养了。每天天黑之前收工后,就着月光把马槽和马棚都清洗了一遍,他在马槽上投放完干净的草料。才会在旁边隔开的栅栏外的草棚里的竹床上躺着。到了10点多又喂一次马,才带着陆牟睡去。晚上,白福贵家的灯笼基本都点到后半夜,偶尔晚饭期间,福贵少爷会跑出来看马。
春秋更替,一个皎洁明月的夜晚,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院子里,光影折射在木栅栏上。公马靠近母马,它们交错并列在一起。母马发出煽情暧昧的声音,它低着头颅嚼了一口马槽里剩下的草料。月光映照下,它长长的鬃毛半遮挡在眉宇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公马低头和它窃窃私语,耳鬓厮磨起来。那天夜里陆牟被一只嗡嗡作响的蚊子吵醒,他抹黑拍了一巴掌,蚊子飞走了。他借着月光走出草棚,去旱厕撒尿。他憋了一眼月光中两只马交错的身影,便匆匆忙忙的回到草房里的竹床上躺着了。此时,他的父亲陆岳铨劳累了一天早已经呼呼大睡。他闭上眼睛隐约的听到马儿喘着大气的咆哮声。
夏去冬来,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福贵家的院子里堆积了厚厚的白雪,踩上去,白雪的深度迈过小腿。雪花飘落在屋顶的青瓦上,青瓦上的狮身堡垒被白雪覆盖,宛如换上了新装。院子里的灯笼上也被白雪笼罩。马棚上的栅栏堆积了白雪,马在马槽里喘息着冷气。陆岳铨从稻草房扯下两捆新草拿到马棚,他把稻草铺散开来垫在木板上。这样,马躺上去更加的暖和。
富贵家门口有一棵老槐树,它的叶子已经枯萎,整个树身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一两只鸟儿在树上冻得瑟瑟发抖,树枝开衩处堆积着一个干草编织的鸟窝。福贵提着小火盆走进堂屋,他家的火炉里旺盛的火苗熬着热滚滚的汤汁,白福贵的爷爷躺在厨房里间的床榻上抽着鸦片烟,一缕白烟弥漫在整个房间。他右手拧着火盆转圈圈,火盆上的炭火受到风的吹拂冒着点点火星,炭火燃烧得更旺了。
福贵的母亲艾华芳看到福贵玩着火盆斥责道:“福贵,把火盆放下来。”
福贵拗不过母亲,只得放下火盆,他蹲坐在火盆旁边取暖。福贵打了一个哈欠往手中吹了一口热气。他抬头望见鹅毛大的雪花从空中飘落,歪歪扭扭的落在水池里,立马融化了。有些雪花飘落下来堆积在了水池边缘的石块上,一两只鱼儿在水里吐着气泡,似乎察觉不到寒冷。福贵走出了正门。屋外对面的青山银装素裹着,村庄一片寂静。
福贵少爷穿着花色丝绸里绒狐狸皮的大衣,头上戴着兔毛制作的帽子行走进院子里来到马槽旁,雪地上留下了一排排脚印。陆牟穿了件打了补丁的青色布衣,头戴一顶毡帽。他们两个匍匐在木栅栏上,两个少年长长的辫子搭在雪地上,稀疏的雪花沾在上面。他们一起观察着花斑色的母马,这只母马日益肥壮,它的身躯变得更加粗大,食量也加多了。它的整个肚子变得圆润起来。
一阵寒风吹进院子里,福贵打了一个喷嚏,她的母亲艾华芳穿着丝绸棉刺绣的厚旗袍走了过来,她说:“福贵,天气太冷,回屋休息罢!”
福贵听到母亲的呼唤,便顶着呼啸过来的寒风,进了里屋。寒风吹打着糊纸的窗户,啪啪作响。陆牟和他爹爹陆岳铨居住的稻草棚里滋生丝丝冷意。陆岳铨把地上的稻草拨开,搬来砖头围砌成了一个临时的火炉。他从院子里搬了些木柴进来,生起了一堆柴火。这些都是他常年累月帮福贵家砍伐的树木劈晒好的干柴。
不一会儿,陆牟和他爹陆岳铨围坐在火炉边,全身烤的暖呼呼的,脸蛋红润炙热。陆岳铨站起身,他对儿子陆牟说:“起来,伢崽,我带你去狩猎。”
陆岳铨给马儿加了一捆新的草料,马看到吃的提起前蹄兴奋的踢踏几下地面。它的鼻子踹着一口热气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马上消融了。陆岳铨头上戴着一顶毡帽,穿着打了补丁的灰布棉袄,从墙上取下一把挂着的弓箭,然后从门后面拿起一把铁衩子和一把锄头,拧着一个布袋和一根粗麻绳出门了,陆牟跟在他身后。
他们父子两一前一后,踩着一深一浅的脚印出了门。村庄一片寂静,大地雪白的一片,村庄里每户人家的烟囱上都冒着袅袅升起的浓烟。偶尔空中出现几只不知名的鸟儿盘旋在空中良久,最终没有收获的飞到对面的林子间的树杈上的鸟窝里隐藏起来。陆岳铨带着陆牟穿过田埂,田埂上的枯草上方堆积着堆堆厚厚的白雪,田间的稻草根也不见踪影。几只鸡在雪地上艰难的觅食,它们饥饿的发出咯咯的响声。
他们穿过田埂来到了一片松树林,松鼠在上面调皮的从一棵树窜到另一棵树。看到有人行走过来,它的眼睛明晃晃的转动了一圈偷偷憋了一眼陆牟,瞬间又溜到树顶隐藏了起来。松鼠幌动了树枝,枝叶上的白雪哗哗落下。陆岳铨带着陆牟继续往前走,几只麻雀在低矮的树枝间穿梭着,陆牟用双手拨开挡在道路两旁的树枝,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麻雀受了惊吓般扑腾着翅膀飞走了。他们穿到竹林,竹林里的竹子格外的茂密,到处都堆积着白雪,有几片竹枝被白雪压弯了腰,拦腰截断。风从竹林间呼啸而过,竹叶上的雪块呼啦啦的掉落摔在地上成了粉碎。
陆岳铨用铁衩耙了几下雪,他撬开半尺深的雪,看到开裂的土地,他对着文辰说:“瞧,顺着这条开裂的土地就能挖出几颗冬笋。”
陆牟还不能完全明白过来他说:“地下能长笋吗?”
陆岳铨搓了搓冻僵的手,他哈了一口热气到手掌心。他拿起锄头挥舞着,挖开半尺深的雪刨开,然后继续顺势挖掘着开裂的土地。没一刻钟,几颗浮出白毛须裹着黄色外壳的冬笋冒了出来。
陆岳铨继续翻找雪铺得比较高的土地,他翻开雪地,看到膨胀的裂痕的土地就开挖,一个小时的功夫,他挖到半布袋竹笋。
旁边还有一处坑坑洼洼被雪覆盖的土地,陆牟一直盯着那里好像观察到了什么。陆岳铨走了过去,看到坑洼处有一个一尺深的洞。洞里呆着一个类似于人手一样的长满灰毛的小手,它的整个脸部都是毛茸茸的,眼睛黑圆锃亮,它的大小看起来不到2斤重,长得有点像小熊的脸庞。它看到陆岳铨这样一张奇怪陌生的人脸,它呆在洞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