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繁荣文的腿伤又复发了，他步行愈加缓慢。陆牟扶他在大树底下休息，顺势砍下旁边的两根大小一样的圆树木。他挥舞着柴刀快速的去头去尾，削掉树枝，不一会儿就给繁荣文做了两根简易的拐杖。繁荣文道谢过后，他们便开始继续前行。

陆牟想着好几天没有回寨子了，他想着折返寨子里一趟。没有经过大王的同意，却又不好带生人进寨。于是，陆牟从深山中归来折返到寨子旁边那条通向鬼窝的必经小道时，他对繁荣文说：“兄弟，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他又担心繁荣文被来往巡逻的打家劫舍的土匪惦记上。于是，他把繁荣文牵到一座木桥下方的岩洞里躲藏。陆牟便安心的回到了寨子里。

一个小兵说：“兄弟，多日不见，最近收获咋样？”

陆牟说：“这年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多。甚也没捞着。我去鬼窝走一趟，看能不能捕获什么猎物？”

那个小兵说：“又去鬼窝？”陆牟说：“恩。”小兵说：“这食人的鬼怪都聚在鬼窝，听说好多人去那边不见了。不知生死。”

陆牟说：“多谢兄弟关心，我定当多加小心。”

陆牟进了寨子，马槽显得空荡荡的，溜马的伙伕赶着一群马出了门。陆牟到酒缸里加满了葫芦里的白酒。他又去厨房转了一圈，张阿嬷刚发了一整笼窝窝头出来。她手指沾湿水点了几下窝窝头，按压成凹陷的窝窝头马上又像泡沫一下浮起来，窝窝头飘逸着香气散发出来。她将蒸熟的窝窝头捡起放在簸箕里。陆牟倚在门口张望，张嬷转过身子突然发现背后冒出个人，差点吓了一跳，她憨厚的说：“小兄弟，你回来了。”

陆牟不太好意思的说：“是嘞。”刚说完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陆牟一口口水咽到嗓子边又倒退回去了，他的只得干巴巴的动一下喉结。

张阿嬷用袖子擦了擦溢在额头上的汗珠，她像一个母亲般的口吻亲切地说：“小兄弟，你饿了吧。你饿了就拿着吃吧。我还要蒸几锅呢，这些刚好熟了。你自己拿吧。”

陆牟欣喜的说：“那我还真饿了，我先拿两个吃吃，怪不好意思的，阿嬷。”

张阿嬷说：“说的哪里话，做好了不就是给你们吃的嘛。”陆牟拿起一个窝窝头有点头烫。他用手来回掂量几下，散发出了一些热量。才大口的咀嚼起来。

张阿嬷说：“你吃吧，桌面上的碗里有炒熟的酸菜。”

陆牟看了看，果真有一大盘就着辣椒炒的酸菜。陆牟拿起一双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陆牟说：“真好吃！”

张阿嬷说：“我儿子也喜欢吃我做的酸菜，如果他活着，估计也有你这么大了。”

陆牟听到张阿嬷眼神落寞暖暖自语。陆牟问：“张嬷，你儿子怎么了？”

张阿嬷失落抽泣的说：“7岁的时候，去私塾念书。有一天放学，我找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后来村民都跟着我一起寻找。直到三天后，丛下村有一个渔民，早上去湖里撒网，他远远看到一个蓝色袄子漂浮在水面上。他起初以为谁家的衣物被冲到了水里。走进了一看，他看到是一个全身浮肿的小孩。抱上来的时候，肚子肿胀得像皮球一样鼓鼓的。那白净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都变成了泡眼。我那苦命的儿啊？”张阿嬷哽咽抽泣着。

陆牟说：“节哀，张嬷。这是淹水了。”

张阿嬷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她继续说道：“起初我们都当他是淹水死掉的。可是这私塾离他淹的湖，隔着数千米远。一个7岁的娃，我都没带他去过很远的深山，不知他怎么就走到了鬼窝。还掉落入了那云中湖里。”

陆牟说：“又是鬼窝？”

张嬷说：“就是鬼窝，那个邪气的地方。我的小儿也不知道怎么爬了那么高的山，我想肯定是绿水鬼把他引过去的。”

陆牟说：“没有找到原由吗？”

张阿嬷说：“找了，因为村民都感到恐慌，我也不想我的小儿死的不明不白。我们请了镇上的午作前来解剖的。”

陆牟说：“后来怎样了呢？”

张阿嬷说：“我的儿身体内没有水啊。”她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陆牟安慰道：“阿娘，我小时候没了娘，你莫哭。生死由命的。”

张阿嬷缓和了一会抽泣了几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继续说：“他的肺并没有肿胀，午作说他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现象，一个小孩能几天内翻山越岭的爬过来然后淹死在这里。不说呛水的痕迹了，山上那么多芒杆草和荆棘，他手上竟然都没有刮痕。他怎么走来的都是一个迷。”

她哽咽道：“可怜的儿，他只托梦给我说好冷，好冷。”

陆牟给张阿嬷一个拥抱，他抱了一下张阿嬷单薄的身躯。张阿嬷才从痛苦的记忆中缓过神来。

她说：“小兄弟，谢谢你安慰我。你小小年纪没有了娘亲，以后我便是你的娘亲。你莫要失落。”

陆牟说：“恩，阿娘。”

这是陆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喊娘了，他全然不记得他五岁顶撞着丧夫撞棺材板的事，他也早已忘了他亲娘的样子，只是偶尔有那么一个轮廓出现在他的梦中，他伸手想要拥抱，那人又消失在了烟雾里。

陆牟宽慰道：“阿娘莫要伤心，他们指定投胎到了好人家。”

张阿嬷感叹道：“但愿吧。”

张阿嬷缓过神来，她说：“你这会过来寻吃食，是要出远门吗？”

陆牟说：“是的，阿娘，我要去鬼窝。”

张阿嬷惊慌失措，她说：“那地方我就十来年前我儿淹落时去过，后来再未踏足那里。那个地方阴森，你切莫要去那里。”

陆牟说：“莫要担心，阿娘，我去过那里，现在和十来年前不一样了，那边有了不少人烟。我且小心就是。”

张阿嬷嘱咐道：“你去那极阴之地，梦中有人喊你，切莫答应，切莫跟着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