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诩从沙发上起身,握住触感冰凉的门把手,打算先站到走廊里。
噗嗤。
一段刀尖忽然从胸口的前方冒了出来,不过他并不会表演腹中藏刀这么高难度的魔术。
所以要达成这样的效果只能从背后持刀用力刺进去,避让开肋骨,越过缝隙,精准地贯穿心脏,手法漂亮得像是经常杀人的朋友。
从染成红色的刀身来看,凶器也只不过是普通的厨房用品。
泛着泡沫的血液如同盛夏时节的盐分一样从身体里咕噜咕噜涌出,流过衣襟,淌过长裤,最终落向地面。
咦咦?虽然冒充人家外甥女的好朋友、还偷偷入侵她的闺房确实有错,但原来已经严重到需要被一刀捅死的地步了吗?我无意间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
“好不容易拖干净的地板都弄脏了,真可惜。”
黎诩注视着如同梅花般绽开的鲜红圆点,脑内浮现出如此的感想。
“你的能力是依托于双眼存在吧——看来没有开启时也只是会被轻易杀死的普通人。”
林清松开握住刀柄的双手。
“不过反应倒是意外平淡,难道说还藏有什么不死身的底牌?”
她戒备地退后一步,掌心向上燃起一簇摇曳的火炎。
“没有,哪有人类心脏被捅还能活下去的啊。马上就会死掉了,不充满防备地离我那么远也没关系的。”
如果将刀拔出来,血就会噗嗤一声喷得到处都是。黎诩权衡利弊后决定放着不管,维持原样转过身。
“你是用什么理由诱骗她完成夺舍的?”他好奇地问道。
“只是显示一点力量,骗她说能找回丢失的那个小女孩,就急不可耐地说能答应我的一切请求……真是愚蠢的人类。”
“林清”……或者说,第二只祸斗咧起嘴角,“不过刚刚和你对话的确实是这个人类的意识,请你明明白白地去死吧。”
她现在像是雪一样,头顶立着属于犬类的兽耳,毛绒绒的尾巴从身后垂下。
……大龄系犬娘?
黎诩向前迈出一步,她有如惊弓之鸟般缩到墙角,抬起凝聚着火球的右手。
他明明只是想进入玄关倚靠在柜台上而已。
体温正在伴随着生命力一起逐渐流失,一把刀插在心脏里还能坚持三天的只有存在于《意林》世界观的超人父亲,可不是稍加锻炼过的大学生就能做到的壮举。
大约还有几十秒的时间就会死……
所以要抓紧提问。
“你的兄弟说过类似你会知晓它看到的景象的话,就当你们存在某种交流手段……所以会对我的能力做出提防倒不意外。但你是如何预料到我会来这里的?”
在他到达岑雪家之前,对方就已经对林清完成了夺舍,并将自己的意识隐藏下来。
“我等待的不是你,而是那个女孩……别忘了,当天晚上她也有出场。看到的一瞬间,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对于祸斗来说,能避免他垂死反扑,在谈话中注视这个危险的人类死亡当然再好不过,因此它从善如流地回答道。
“所以你相信雪一定会回到这里,明白了。”黎诩点点头。
“雪?那就是她的名字?”祸斗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
“听说你杀死了她的父亲,也是自己的兄弟。”黎诩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你临死前的臆想吗?”
“林清”的脸颊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回想起来,盘踞在体育馆的食人祸斗,也从来没有说过它是杀死兄弟后,追杀侄女来到的淞水市。
“不是我的臆想……”
是一名叫做岑雪的女孩子的妄想。
原本想补上后半句的,但困意已经袭入脑海,仿佛有人在挥舞重锤敲击卧室房门一样,隐隐的钝痛伴随着血液的回响声扩散开来。
懒得继续讲话,就将它当作“这一次”的遗言好了。
“不是我的臆想……”听上去颇有逐梦之人见证理想实现的浪漫主义风格呢。
黎诩闭起双眼,身体沿着柜台滑下。
无论用上科学的手段还是神秘学的手段也好,怎么看那个人类都已经死亡了。
生机断绝,贯穿心口的刀刃还插在尸体上,暗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
即使是足以将它的兄弟消灭的强者,也会一时不慎落得如此下场。
无论具备多么强大的特殊能力,人类终究只是人类,是一种脆弱如草芥的生命,和它们比起来有着云泥之差。
但祸斗深知异能战斗的凶险,所以感慨的情绪只维持了一瞬。
尽管自己的主观意识依然维持着连续性,说明对方不具备死后回溯时间这种霸道的能力——就算有也是平行宇宙跳跃式的,与它所在的世界无关。
可超速再生、死后复活、借体还魂、元素化身躯等能力有没有就不好说了。
“林清”打了个响指,赤红的火焰如同蟒蛇般攀附上黎诩的身体。
不使用能力抵抗的情况下,祸斗的诅咒即刻生效,急剧升高的热量舔舐着尸骸,很快便将其化为白色的灰烬。
……这总不可能再从灰堆里爬出来重生吧?
“林清”慎重地接近到黎诩(灰)的面前,将手伸入其中一阵翻找,最终摸出一本记事本。
祸斗的火焰只会对它选择的事物造成损伤,因此后者依然毫发无伤,其中夹着的一页纸张悄然飘落。
它扔掉记事本,捡起那张纸,将血迹和灰烬留在身后,推门而出。
接下来只要除掉最后的隐患,就可以离开这座邪门的城市,回到家乡了。
*
同一时间,淞水大学·里图书馆内。
“去公园集合……位置在……有重要的事要说……”
雪望着传讯纸张上浮现出的字迹。
“这是……黎诩传来的讯息吗?”
她总觉得口吻有些奇怪,拿去询问坐在沙发上的黑裙少女。
白芷的脸上荡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似乎在对事态的发展觉得有趣。
“是不是呢……我建议你还是去那里一趟。”
她能够以赠送出去的纸张为媒介,监听周围的情报。
前不久在那栋公寓发生的一切,她也是没有发声的旁观者。
少女漆黑的双瞳,凝望着雪。
“你要为自己做出选择,而不是把问题甩给别人。”
虽然不太理解对方的话,但雪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剩余的两只祸斗即将碰面。
但已经迎来死亡结局的黎诩无法从旁见证——
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