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想再为爸爸妈妈的事责怪自己了。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好害怕会逐渐记不清他们的长相,直到有一天彻底忘记。”
有微茫的光亮自雪的身上散出,她明黄的双瞳逐渐转变为褐色。
“虽然害怕忘记,其实又觉得记忆太过痛苦,如果能简单地怪罪给其他人——该有多轻松啊。”
她一直潜藏着如此的想法。
“渴望救下死去的小狗”、“想要丢掉痛苦的回忆”、“希冀能为父母的车祸找到合理的仇视对象”
将这些愿望混合在一起,又融合神明祸斗的部分认知后,岑雪捏造出了“雪”这一理想的存在。
神明祸斗的真名不得而知,但“雪”其实是她给对方起的名字。
名字是最古老的咒术,命名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束缚。因此,说“雪”是她创造的怪异也不为过。
自我认知并非人类,并且诞生不过几天,没有痛苦的经历。
虽然在“设定”上父母双亡,但有着明确的仇恨对象——那些在岑雪父母葬礼上争夺财产的亲戚,被她潜意识地安上妖魔的形象,与前来追杀妹妹的那两只祸斗所重合。
所谓父母被煮成狗肉火锅,自己遭到斩草除根的追杀——不过是和白芷的故事一样的东西。
是半真半假的虚构,彻头彻尾的捏造。
假如不幸可以归咎于鬼神,人类就能获得安心,这便是宗教最初诞生的逻辑。
“你既不是加害者,也不是受害者……只是逃避了而已。”黎诩总结道。
并非怪异夺舍人类;而是少女模仿怪异。
她就像是那个和影子做交易的书生一样,将痛苦的经历全部丢给祸斗来承担,编造出父母是被妖怪杀死的话来欺骗自己。
最终,连原本的身份都遗忘了——或许也可以说是自作自受。
岑雪轻轻地,点头承认。
她浅灰的长发褪去颜色,兽耳和尾巴也逐渐缩短,最终化为萤火虫般的光点,在少女的身前聚拢成型。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蹲坐在地上,打量着两人,欢快地摇晃尾巴。
第三只祸斗显现于此。
黎诩对准小狗抽出折刀,岑雪惊愕地看着他的动作。
“你要……做什么?”
“她本来就已经处于垂死的边缘,离开你之后随时都有可能消散,现在杀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黎诩平静地说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你继续让她依凭在自己的身上,作为‘雪’活下去。”
他面向少女提问:“选择吧,是重拾岑雪的记忆和名字,回归普通的日常生活;还是封印好不容易想起来的过往,以妖怪的身份活下去?”
“应该怎么选……”
岑雪肉眼可见地动摇慌乱,向他投来求助的视线,“黎诩……觉得哪样比较好?”
“雪”同样是她的一部分,她仍旧记得这几天的经历。
少女有些自卑地在凹陷的地面里抱膝坐起。
“相比起岑雪……‘雪’更加讨人喜欢吧?”
善良、活泼,虽然有点笨……但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单纯率直。
像是忠犬一样粘人,在遇到危机时也会勇敢地挺身而出,迎战比自己更强的祸斗。
因为那本来就是她理想中的自己。
可是真正的岑雪并不具备这些优点。
只是一个孤僻、自尊感低下,总是想着去死,还会将理应自己背负的责任甩给怪异,非常阴暗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