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准备这么大一桌子呀。您屋里其他人呢?”
“他们都去外婆家了,就我一个人在家。”对方给老黄满上一杯酒,说:“黄师傅不要客气,尝尝手艺怎么样。”
之前喝了酒,睡一觉醒来,刚好是老黄“千杯不醉”的状态,只觉得这次的酒,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酒,碗里野鸡肉,也是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肉。整整一个晚上,老黄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地和对方光筹交错,直到最后自己不省人事。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耳边说道:“把他抬进去,刚好……”可是老黄醉眼深重,用尽全力也没法撑开,反而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老黄被冷风一吹,迷迷糊糊醒转过来。
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紧紧地攥着他上个月从清安佛祖那里请回来的铜佛,攥得太用力,拉扯着戴在脖子上的红绳子勒紧肉里,把脖子后面勒得生痛,反而让他清醒了不少。
这个时候月亮已经爬到山头的树顶上,他借着月色环顾了一下四周,自己仍然还在牛角落,正斜躺在牛角落山路旁边干涸的水沟里,之前的房屋和酒菜,早已消失不见。
“????”
“!!!!”
老黄后背一凉,汗毛立即倒竖了起来,开始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对劲。
他越想越怕,连忙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站起来太急,脚步一阵踉跄,搅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在地上吐了一大滩。他借着月光瞥了一眼,隐约看见自己的呕吐物理,似乎全是绿色的草蜢。
“这是碰到怪了。”老黄心里一惊,紧了紧手上,手上空空如也,平日随手带着拐尺今天也忘了带了。心里更加慌乱,嘴都顾不得擦,也来不及细看,拔腿就跑。
老黄一路跑,一路心里感念着祖师爷的名讳“鲁班祖师爷保佑,鲁班祖师爷保佑。”才终于平安回到家。回家后,在自家的神龛前,给鲁班祖师爷上了三炷清香,心才慢慢安定下来。一看家里石英挂钟的时间,才晚上九点多。
“后来,老黄大病了一场,请再师公做了场法事,才慢慢恢复过来。”刘云良结束了自己的讲述。
“黄师傅难怪上个月病了一场,原来是碰到东西了啊?”观众里有个人,应该是跟黄师傅比较熟悉,于是恍然大悟的说道:“还要是有手艺的人,有祖师爷保佑,如果是普通人,你看看。”
“牛角落是有东西。”听众中不停地有人附和更增加了事情的可信性。
然后大家添油加醋,相互用自己亲身的经历和道听途说,佐证着牛角落的诡秘,仿佛牛角落的鬼怪,是人所共知、千真万确的事实一样。然而事实上,离开这个话题的场合,回归平常,他们一个字都不会放在心上。
什么时候该把这些诡谈当成真实,什么时候把它们抛在脑后,他们的心里清清楚楚。牛角落的田地不会被荒废,长在埂上的野葱仍然常有人采摘,经过牛角落去乡里集市的捷径依然时有人过……元医生晚上去车元村出完诊回来,还是会走牛角落的捷径!
其实细究一切的鬼怪事迹,都会得到合理的解释,对于老黄的这段“亲身经历”的鬼怪,同样如此。如果一定要以科学的视角,给整个事件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大的可能是,老黄在做工夫的主家喝醉之后,因为酒劲缓慢发作,刚好走到牛角落的时候,醉倒在了路边。
所谓的鬼怪,很可能只是他做的一个比较真实的梦境罢了,至于他醒后呕吐里看到的绿色草蜢,其实是他晚饭时吃的青菜,混杂在呕吐物里面,在惊吓之下,被他醉眼朦胧看成了草蜢而已。
自然,谁也不会傻到去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事情的真相,去争个明白。
这个真相不仅对于他人,除了剥夺他们这样一件可供饭后谈论的故事以外,没有其他的好处;即使对于老黄本人,除了能证明他本人的酒量浅薄、胆量微薄、脑子愚笨,请道教师公治病花的钱“白花”了以外,也于事无补。
“我怎么会看错,就是草蜢。我平时都是能喝斤把的酒量,那天就喝了五六两。要不是我上个月去芙蓉山清安佛祖求得护身符,那天晚上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对好事者的质疑,老黄表现得格外生气。然后他一把用力从衣领里扯出一个红绳吊着黄铜的佛牌,给对方看,说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