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稻飞虱防治最后期限结束两三天以后,村民们都已经对元医生家的稻田失去兴趣,元医生终于闲了下来。
元医生终于有给自己家的稻田打药的时间了。
他从自家的茅房的角落里翻出去年剩下的大半瓶甲胺磷农药,用水桶提着,穿着自己的做工的长衣长裤,背着喷雾器,就出了门。
他出门的时候,刚好午饭后一点多,天气也为村里遗留的最后一块稻田网开了一面,难得的放晴了,于是元医生自嘲了一句:“看吧,天公作美,今天这个天气才最适合打药。”
他要从自家左边的路,顺着一直走,过了土地庙才是自家的田,所以一路上会碰到不少村民。他们对元医生的出现毫不意外,但是都会表现得很惊奇,“元医生终于舍得出来打药了啊?”
有些关系比较好的还会揶揄他:“元医生你还去打什么药?让稻飞虱吃完算了不。”
对大家的嘲讽,元医生表现得好像完全听不出来一样,他回答道:“今天晴天。最好打稻飞虱了。打药必须要晴天效果才最好。”
一路上,这一幕一再重演。面对村民们的揶揄调侃,元医生一如既往地表现得毫无波澜,脸色如常,他深谙“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的诡辩之道,自顾自地发表自己的见解,对方的阵脚很快就手忙脚乱。
很快就到了田间,远远地看见自家的稻田,和周围的他人家的稻田的鲜绿色不同,隐约泛着黄色,呈现出早熟的迹象。
“看来自家田里的稻飞虱,确实已经发展到了比较严重的程度了。”元医生心里嘀咕。
“元医生来打药了?再不来禾都没有了!”有人大声喊道,原来是刘尚,他正在自己的田里巡田。
这个时候的田里,禾苗正在孕穗,所以常有人在自家田里巡田,小心看护着稻苗的长势,随时调整田里的水位。对农夫来说,稻田就像他们自己的孩子一样,什么都不干,有空的时候,他们也喜欢去田里穿一穿、看一看。
“一直没得空咯。”元医生回答:“才几天,又不晚。”
“还不晚!田里虫子好多,成堆了。”刘尚接着说:“虫太多了,一次怕打不死,药要重些下才行。”
就像喝酒一样,同样一瓶酒,喝的人多了,想要喝醉,就得增加酒的数量。两瓶不够,就喝三瓶。
“那没关系。”元医生说道:“我有办法的。”
元医生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段时间的接诊和出诊,他听到的、看到的,无一不无关于稻飞虱防治的内容。如果要论这段稻飞虱防治的时间里,谁见的识到最为多广、谁的理论最为深厚,非他莫属了。
“加扑虱灵吗?有点贵嘞!”对方说道。
“扑虱灵太贵了。”元医生顺着对方的话,接着话头一转,“不用扑虱灵,到时候你看,我有秘方的。”
元医生并没有把秘方是什么告诉对方,适当保持话题的神秘性,才能恰到好处、顺理成章地勾起对方的好奇心。
元医生加快脚步,来到田埂,放下手上的装备,弯下腰,掰开一丛稻苗,叶和杆上趴着的一个个小虫子,立即冲入眼帘。虫害确实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
刘尚一边巡着田,一边关注着元医生这边的状况,估摸着情况大声问道:“么子样?”
“还好,问题不大!”元医生一边回答,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把甲胺磷从桶里拿出来,接着他竟然又从桶里拿出半瓶的白酒。
“要早点来打就好了。”刘尚说道,“这么久不打,旁边田里有些也跑到你田里去了,要不还没这么严重。”
“是的。”元医生表示认同,然后补充道:“还有个原因,去年不该种优质稻。”
元医生一边说着话,一边做着打药的准备工作。他说的优质稻,是他去年晚稻改种的一季特别品种的水稻。
近年来,因为乡里农技站的推广,和农夫之间的对比,高产抗病的杂交稻已经逐渐取代了传统水稻。
自杂交稻高产,家里每年种植水稻收获的稻谷,足够一家人一年从头到尾、一日三餐的消耗,红薯、红豆等杂粮,也成为了佐餐,偶尔才会被添加,和米饭同煮,用来增加米饭的风味。即使是元医生这样的兼职务农者,两亩一分水田,每年早晚稻两季的收成,也足够一家四口一年的吃食,而绰绰有余,不再需要从他处求购粮食。
“饱暖思淫欲”。杂交稻高产,可是口感不好,既然已经解决温饱,肚子再也不用担心挨饿了,那么改善一下,种点更好吃的稻谷,应该也是人之常情吧?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去年晚稻,元医生更换了自家的稻谷的品种,从杂交稻换成了一种叫“优质稻”的稻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