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寒月斜挂,地上灯影摇晃。
人马乱嘶,元化县的捕快、皂隶、在家的快马,甚至部分禁卒,再加上临时抽调的民壮,齐齐集合。
在杨捕头的带领下,近百人各持火把将花影楼团团围住。
知县李同坐在一处民宅院中,远远地坐镇指挥。
季师爷带了两个门子,架起长梯,趴到院墙上,目不转瞬地盯着火把照耀的前方。
更外围,则是越聚越多的人群,窃窃私语声犹如夏夜的蛙鸣。
洪家大院内,洪老爷登上自家花园里的望江楼。
肥硕的身躯紧紧靠向一侧栏杆,翘首张望。
众人注视之下,道人慕清默默独行,形单影只地走向花影楼大门。
就在她伸手推门时,门扇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打开。
一时门户洞开,露出花影楼平日里灯火辉煌的旖旎世界。
只是,此时院中人迹悄悄,只有一人独坐于高台之上。
面前一床古琴。
门开刹那,四下里本来寂静,此时“嗡”的一声,众人为眼前这场景齐齐讶然出声。
杨捕头站在慕清身后不远处,待看到高台上那张俊美面孔,面上现出复杂的神色。
洪家望江楼中,洪老爷此时却是双目圆睁,咬牙切齿,一双肥手似乎要把栏杆拍断。
“是你!谢省三,还我儿命来!”
……
此时谢家小院中,桃树下,林间静静站立,望着眼前情景,微微叹了一口气。
慕清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见到大门洞开的场景,笑道,
“花影楼主,好胆色,见了贫道还不逃?”
“逃?”
花影楼主谢省三微微一笑。
“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说完,他也不去管慕清,双手向前按下,指节轻勾,碎玉一般的琴音流淌。
慕清悚然退后半步,举剑在胸,“锃”一声拔剑。
剑身半出鞘,一时寒光闪耀。
此时却发觉对方琴音似乎毫无杀伤,这才面现狐疑,冷哼一声,缓缓将剑归鞘,重又垂下。
耐着性子看对方使什么花招。
却只是普普通通地抚琴,一曲终了,还待接着奏一曲。
见县衙官兵和那坤道慕清都止步不前,任由谢省三表演,洪老爷恼得一巴掌拍在楼内石桌之上。
“上啊!混蛋!嘶……”
当即又捂着手掌,痛得嘶叫出声。
此刻恨不能亲自跑上前去,催促李同指挥人马杀进去。
任他谢省三会什么妖法,乱刀也砍死了他。
又怕真像慕清说的,对方是专冲自己来的,一个不小心丢了老命,实在是不划算。
因此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浑不觉一轮弦月已至楼前,照得地上万物各各形影相吊。
一树残梅掩映,整个望江楼内疏影横斜。
“花影楼主,不要再装神弄鬼了。劝你束手就擒,由贫道废了道行,交李知县处置,或可免你死罪!”
慕清终于忍不住,对方既未与自己大打出手,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当下便出声相劝。
“哈哈……”
谢省三仰头狂笑,两颊酡红若隐若现。
“也罢,是时候了……”
笑声骤歇,谢省三低头淡淡看向台下,扫视一圈。
随后抬头,远远地朝着城中一处高楼,诡异一笑。
手上动作却也未停,“硁”然一声,拨动一根琴弦。
慕清微微闭目,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意,正待持剑跃上,却发现对方仍然没有冲着自己来。
正自疑惑的时候,又听到对方“硁、硁”连弹。
城外小院中,林间一直平静地站着,此时缓缓转头,望向城内那处最高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