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器街上，各家门脸里传出各种声音，锯啊，刨啊，还有锤，削，凿，叮叮，铛铛，砰砰，咚咚。

各忙各的，几乎没有什么人扯闲篇。

菜市场就不一样了。

“看看俺的葱咧……”

“新鲜的小白菜……”

“小鸡仔，小鸡仔，买回去养两个月就能宰了……”

喧闹声中，三三两两的人们聚在一起，免不了要交换一些各自的听闻。

“只见那玄天观道人一剑斩下，剑光有如霹雳，花影楼那头大妖当场伏诛……”

“玄天观不愧是天下道门总坛！……”

“那位慕道长真神人也！……”

都不用去茶楼，这里就有第一流的说书人。

林间微微一笑，在一个地摊前俯下身。

韭菜的端部尖尖的，像一把把小剑，是春天的头茬韭菜。

一拃多长，嫩嫩的，尖端还带点芽黄，这样的韭菜最适合炒来吃。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这韭菜怎么卖呢？”

“一文钱一大把……”

正挑拣着，就听旁边又有声音道：

“你们都搞错了，玄天观高人出手是没错，但最后收伏那头大妖的，是咱们元化隐居不出的一位神仙！”

“……”

林间翻弄韭菜的手顿了一下。

“这是怎么说？”立刻就有人不服气地来辩。

“大妖被玄天观高人打回原形之后，你们没看见吗？那小狐狸最后被一团黑影收走，那位慕道长还追了上去……”

“那黑影……？”

“自然是神仙法术，那位神仙就住在咱们元化城里，平时深居简出，真人不露相啊！”

“这么说，那大妖并没有死？”

“当然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被神仙收去当了灵宠，再也不能祸害人间了！”

“怎么这位神仙从来没听说过？”

“你是没听说，但早前我们南街就有人家用过他老人家的安宅符，你猜怎么样？……”

……

吴恒此人嘴巴是真够大的，就为了卖几张符？

算漏了人心啊……

林间微微一笑，但刹那间好似有一道闪电划过黑暗，脑子里“轰”的一声，使得他呆立当场。

一瞬间似乎有无数个念头在心头闪过，待要用思绪去追寻的时候，却又远远跟不上。

脑海里，老君的面貌闪现，随后是那黑色封面的无字书。

自来到元化以后，这道书曾一度变得昏暗。初时林间还不曾觉察，直到这次变化才惊觉，恐怕再过些时日，终将难寻踪迹。

眼下，道书一页一页翻动，却页页是空白，处处是虚无。

茫茫无际的宇宙，全无一物，甚至没有光明，也没有黑暗。

林间茫然没有头绪，似乎抓着了什么东西，似乎又没有。

周围明明很嘈杂，但他却一无所觉。

正当一道光亮从茫茫无际中闪现时，一个声音闯进耳朵：

“客官，这韭菜您还要吗？”

“嗯，”林间惊醒，“哦！”

放下两文钱，随手取了一捆韭菜。

“哎……”

卖韭菜的小贩在他身后喊，“给多了！客官……”

林间恍若未闻地迈步走开。

浑然不觉，人群中一个年轻书生悄然跟了上来。

此人刚才也在菜市当中，左看看，又摸摸，听人谈论，看人杀鱼，宰鸡，一副好奇宝宝模样。

一路走，一路看，直至看到林间呆立当场的情景，不由停下脚步，面露惊奇地旁观。

“先生请了！”此人终于追上林间，恭敬地一礼道。

“嗯？”

林间闻言停下脚步，见是一个年轻书生在跟自己打招呼，当即回礼，手上还提着韭菜等物。

“公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