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从不后悔为了当年的承诺放弃前程,放弃出人头地的机会,心甘情愿在老侯爷身前受驱使。
老侯爷离世后,他为这对姐弟尽心竭力,事事不敢懈怠。
他虽并不求回报,但他的付出和坚守能被看到,被理解,被感念,被铭记,他怎能不高兴动容!
这一刻他觉得心中无比温暖、舒畅。
他的目光再度落到面前的女孩儿身上。
她尚未及笄,许多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还在双亲膝下承欢,享受家人的宠爱纵溺。
而她却已早早经历了父母离世的悲痛,不得不强迫自己一夕之间长大,以最快的速度走出悲伤和阴暗,负担起了撑掌侯府和照料幼弟的重责。
他知道自家姑娘思虑、行事比许多同龄的女子都周全妥帖,却没想到她竟还这般有情有义、明理诚挚。
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姑娘果然令人惊叹不已!
他回过神,一向端肃的脸上有几分松动的笑意,却故意板起脸道:
“臭丫头,自小便满嘴甜言蜜语哄人,别以为几句好话,我就不怪你自作主张了!
下不为例,否则姓沈的那小子来一次,我叫人撵一次!”
即便是未婚夫妻,他二人之间的来往也过密了些,他念着自家姑娘年纪小,沈家小子又规矩守礼,因此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由他们去了。
“万叔放心,决不会有下次!这次没提前告知您,我心里头惴惴不安了好几日呢,愧疚的连吃饭都不香了!”阮绵立刻保证。
万管家听后不由轻嗤,又道:
“此事可大可小,我已约束好了这里所有人,不会叫他的消息泄露出去半分,你暂时不必担心。”
“还是万叔想得周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阮绵的夸赞紧随其后。
齐民瞻在这里住了下来,每日有仆从伺候,身上的冻疮和暗伤也在黄老大夫的调理下日渐好转。
闲来无事,他便常去后山游逛。
这一日,从山上回来,刚进院子,便见一人站前面,似是专门等他。
还不及他胸口高的人儿,白嫩嫩的脸,亮闪闪的大眼睛,瘦瘦小小的,偏脊背直挺,身姿端正,一脸严肃的模样。
看见他,阮绵瞬间心头火起。
这厮不知从哪里滚了一圈回来,脸上、身上到处脏兮兮的,头发散乱,上面挂满了枯叶和树枝。
一身上好的锦缎夹袄被撕破了好几道口子,里面的棉絮钻跑出来,被风吹得翩翩起舞。
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回来了?”
“嗯。”齐民瞻漫不经心的点头。
“进去梳洗,一盏茶后来见我。”
“做什么?”
“等会儿就知道了。”
梳洗后,齐民瞻在阮绵的引领下,来至一处清雅幽静房子。
屋中四面皆是书格,整整齐齐摆满了书籍。
阮绵的外祖父周老太爷秉性淡泊,虽出身仕宦大家,却极不喜经济仕途,不愿意钻营功名,只醉心丝竹书画、饮酒赋诗。
他喜读书,家中藏书万卷不止。
三年前周老太爷离世,因无子继承家业,便将家产一部分给了族中,一部分给了两个女儿。
长女已故,她那份自然落到了阮绵姐弟二人头上。
次女嫁的夫家虽官身不显,却并不愁黄白之物。
且苏姨妈心疼外甥女和外甥小小年纪失了双亲,还要为生计筹算,索性只留了自己老爹几件古玩字画聊作留念,其余房产、田地、铺面、古玩、字画、书籍等都硬给了阮绵姐弟二人。
光这些书籍,阮绵便足足安排了十几辆马车,才把它们运回了京城。
“这些都是我外祖父留下的,大部分他都读过,有些还作了注。
听闻你平日总觉闲暇无趣,或可来此读书。”阮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