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朱见深面不改色。
“荆州、襄阳二府,地域南北约一千四百里,东西宽一千二百余里,虽然多山,但汉水和它的支流带来的充沛水量,让山间的平地丘陵耕作条件优越,自秦汉以来就农田阡陌密集,非常适合耕种。”
“流民都是逃亡的军户、农户,对他们来说逃亡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问题是如何活下去,这个时候荆襄地区就成了逃户乐土,因为朝廷的封禁,荆襄地区有大量的无主沃土可供耕种,更重要的是这片地区没有户籍管理也没有土地管理,甚至不用缴税服役,正因为如此才有大量逃户流民涌入了荆襄之地!”
此话一出,天顺帝和襄王都是眼睛一亮。
二人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欣喜之色。
襄王捋了捋白须,笑呵呵地点头道:“不错,原因你是说清楚了,那如何解决呢?”
一旁朱见潾见状,嫉妒得都快要发狂了。
为什么?
怎么会是这样?
襄王老爷子不是来给自己站台的吗?
怎会……怎会……变成这样?
“站在朝廷的角度思考,流民逃户本身就是最不安稳的危险因素,所以朝廷坚决不能容忍,逃户的人必须抓捕回去,不然长此以往谁给朝廷当兵,谁向朝廷缴纳赋役?”
“面对官府的抓剿,这些流民要么逃入深山躲避,要么抱团对抗官府差役,部分流民抱团之后就不再只对抗抓捕,也开始抢劫荆襄周边地区的大户人家,荆襄地区由此慢慢变乱。”
“朝廷以往采取的招抚方式,就是直接发放口粮,然后逼迫流民返回原籍。这其实明显没有作用,因为流民回到原籍之后难以生存的根本性问题没有解决,他们就算是回去也很快再次成为流民,一如先前,不断反复。”
话说到这儿,天顺帝脸色一黑,明显有些恼怒。
朱见潾看到连父皇都发怒了,心里顿时暗爽不已。
“活该!叫你装腔作势”朱见潾心里暗道:“现在触怒了父皇,看你怎么办?”
但他稍稍侧头,却没看到他想看到的、朱见深那诚惶诚恐的面色,这位太子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色。
“说句不好听的话,流民在官军的押解下,踏上了被遣返原籍的漫长路程,许多人因为缺少食物,在半路上活生生地饿死!”
“就算有人侥幸活到了原籍,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原本就是因为没了活路才选择逃亡,现在被遣送回来就可以丰衣足食了么?不可能的!”
“这种遣返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唯一的作用是大部分流民饿死于遣返的途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减少了流民的数量!”
“太子!”天顺帝沉声提醒道:“慎言!”
你嘲讽一两句也就罢了,怎么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嘲讽呢?
朕还在你面前呢!
朱见深故作惶恐地躬身行礼。
襄王朱瞻墡却突然笑着开口道:“陛下何必如此?本就是考较才识政见,何不让太子畅所欲言?”
这下子,天顺帝没辙了。
他总不能在外人面前,教训太子吧?
“殿下不妨继续说下去。”襄王给了朱见深一个鼓励的眼神。
天顺帝却一直沉默,脸色晦暗不明。
朱见深依旧面无表情,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
“是以儿臣以为,最好的解决良策,便是在荆襄之地划定新的州县,将这些流民就地重新附籍,如此流民可安居乐业,还可以为朝廷增加税赋,而且这些流民把地占了,后面的流民见无地,自然不会再来了……”
襄王朱瞻墡听得豁然起身,眼中迸射出道道精光。
这个太子,果真才识过人!
那德王朱见潾与他比起来,简直就是萤火比之皓月!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