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这几日一直魂不守舍。
即便是手到擒来的政务,他竟然也会出错。
看他这副模样,首辅徐有贞难得出言提醒,示意他若是太过劳累,可以告假回去休息几日。
在征得天顺帝同意后,李贤便回家休沐了。
可太子朱见深的话语,却始终回响在他脑海里面。
王莽!
方孝孺!
土地兼并!
天下大弊!
革新变法!
这每一个词语,都令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内阁里面少了李贤,徐有贞与彭时肩上的担子就重了不少,但总体来说还是能够维持运转。
这一日,朱见深留下徐有贞一同用膳,名义上是咨询国事,也不怕引起天顺帝的忌惮与猜疑。
“元辅,孤记得你已年近花甲了吧?”
五十而知命,六十花甲之年。
徐有贞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一向机敏,何尝听不出来朱见深这话外之音。
“殿下,老臣可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没办法,徐有贞确实有些慌了。
他可是全部投注了这位太子爷,怎么现在太子爷要……卸磨杀驴了呢?
你还没坐上龙椅呢,现在就容不下我了吗?
朱见深神情一肃,郑重地看向徐有贞。
“元辅误会了。”
“孤是在考虑元辅的安危。”
徐有贞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明显不信。
“自孤几经废立后,视为肱骨臂膀者,唯元辅一人。”
“这些年几经筹划,齐心协力,方才开拓前路,大业有望,孤又岂会做那自毁臂膀的蠢事?”
话听到这儿,徐有贞也是感慨不已。
他与这位太子殿下,当真是相交莫逆。
从最初徐有贞遭受石亨曹吉祥构陷开始,太子朱见深就一再出言提醒,二人借助讲经那么点时间,一切策划筹谋,斗垮了权倾朝野的石曹二党,其中辛酸不足与外人道也。
“可是,元辅想过没有?”
“皇帝陛下已因石曹旧事,对夺门功臣感到不满,现如今石曹二党尽除,唯留元辅一人!”
“元辅尽掌阁权,朝野内外为之侧目,还获得武功伯的爵位,这早已违背了太祖皇帝‘文臣无军功不得封爵’的禁令!”
“难道,元辅就没有危机感吗?”
说着,朱见深随手从堆积如山的奏章中抽出了一本,递给了徐有贞。
后者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一片。
这正是某个大臣弹劾他徐有贞的奏章,指责徐有贞枉顾祖宗成法,无军功却得封爵,专擅阁事排挤忠良……上面历数了徐有贞的十条大罪,甚至连当年徐有贞主张南迁的黑历史都被挖了出来!
那个时候,他还叫徐珵,因为主张南迁,遭到朝野的讪笑不齿,以致长久不得升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