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比,领导准备用人的时候,听到“徐珵”这个名字,就下意识地反问道:“是那个想卖祖坟的徐珵吗?”
如此一来,徐珵在朝野间的名声可想而知,说是声名狼藉都丝毫不为过。
看到眼前这本奏章,徐有贞眼睛顿时就红了。
“殿下,这都是构陷……”
“元辅莫急,孤当然知晓,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相约。”
朱见深脸色也很难看。
“弹劾你的人,是吏部左侍郎姚夔啊!”
姚夔,正统七年进士,次年授任吏科给事中,上时政八事尽得施行,土木之变随于谦等廷臣拥立朱祁钰为帝,景泰元年越级擢升为南京刑部右侍郎,景泰四年入京改任礼部侍郎。
天顺初年,石曹当国,姚夔一度被排挤出南京,天顺帝知道此人脾气禀性,所以没过几月就调他回京,任吏部左侍郎,掌管官员诠选考核,石曹一党羽因为贪赃被免职,石亨派亲信去嘱托姚夔为此人复职,姚夔竟掷笔于案,宁肯不做这侍郎也绝不同流合污,因此名声大噪。
现在姚夔旗帜鲜明地弹劾内阁首辅徐有贞,那徐有贞就是真的危险了。
一个声名狼藉的幸进之臣,一个刚正不阿的朝堂清流,朝野舆论会倒向何人,结果不言而喻。
朱见深正是看到了这封弹劾奏章,才动了心思,劝徐有贞体面退场,扶持陈文进入内阁。
“元辅,最多五年,孤便会召你回京!”
朱见深对徐有贞做出了承诺。
毕竟徐有贞之才摆在那里,这位是个杂学大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文这东西用到巧处可以逆转时局,而地理这就是纯粹的功绩了。
徐有贞曾于景泰年间,以右佥都御史之职,前往山东治河,草拟出治黄史上著名的《言沙湾治河三策疏》,经过数年苦心经营,终于平息了沙湾决河之患,水利成就功莫大焉。
这样一位杂学大家,朱见深自然不会弃之不用。
但是现在,怎样保住他,才是最大的难题。
“急流勇退,取得一线生机,才是元辅现在该做的事情!”
朱见深看向徐有贞,后者满脸都写着不甘心。
是啊,确实不甘心。
他徐有贞搏了一辈子,现在才坐上了内阁首辅的位置,却要这般轻飘飘地让出去,谁又能够甘心呢?
可姚夔弹劾奏章就在眼前,他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满朝文武泾渭分明,南北党争倒是其次,最大的争斗还是在于群臣与“夺门党”的争斗。
正因为石曹二党嚣张跋扈,权倾朝野,所以激起了其余朝臣的痛恨与鄙夷,连同他徐有贞这个声名狼藉的幸进之臣在内,都被群臣恨之入骨!
现在石曹二党不复存在,他这个仅存的夺门功臣,凭什么还能执掌内阁?
姚夔的弹劾奏章,只是第一个,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正如朱见深所说,除非徐有贞急流勇退,否则他势必会晚节不保,到时候再想体面退场,已经晚了。
想到这里,徐有贞看向朱见深。
“殿下,臣还年轻,未到花甲。”
“五年时间!”朱见深迎着徐有贞的目光,斩钉截铁地开口,“五年之内,孤必召元辅还朝!”
“天下大势,朝堂政局,孤一人难以应对,届时还请元辅相助!”
徐有贞听到这话,忍不住神情动容。
“老臣明白了。”
“殿下放心,老臣这就请辞致仕!”
话音一落,徐有贞颤颤巍巍地起身,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神。
是日,内阁首辅徐有贞以年迈上奏请辞,天顺帝颇为惋惜,再三挽留,群臣进言上奏弹劾,终于点头同意。
半月之后,徐有贞再次上奏,以太祖成法为由,文臣无军功不得封爵,请辞“武功伯爵”,天顺帝欣然应允,并一并夺去了太平侯张谨、兴济伯杨宗等夺门功臣的爵位,朝野上下交相称赞,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