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也得往好处想,山大人秦大人还有郑将军,不也已经位列九卿了吗?”林择善宽解道。
“你也跟着朕一起上朝,也瞧见了他们几个的处境,朕身为九五至尊说话都没人肯听,何况他们几个?”
“陛下,老臣们得罪不起,他们不光是自己的势力,还有他们的门生故旧。陛下即便想更化改新,也得从缓,不动声色地罢掉他们的职权。”
煌久啪地一声合上了册子,仰身躺倒在软塌上,“这不难就难在没有契机啊!”
林择善沉吟片刻,而后低声道:“若是陛下为难,何不去请教,那位高人?”这一言点醒了煌久,还有一个精明胜鬼的女人在后宫。煌久连忙坐起身来问:“那五位贵嫔,动身了吗?”
林择善答道:“回陛下,忻贵嫔,诊出喜脉,五个月了。”
煌久惊讶地一挑眉,思量了片刻,“那,那就别走了,放进寿康宫里好好养着吧。老头子也真够可以的……那四位呢?”
“陛下准奏时准的是五位娘娘联名的折子,由于赵娘娘不能成行,其他四位娘娘也未敢动身,还在后宫里呢。”
煌久缓缓地点了点头,思忖须臾,起身就走,“走,去请教高人。”
四月十七日,焉耆吐屯私自潜逃,回到了他们草原上的王廷。时值初春,马吃了一冬天的草料,刚刚吃了一茬春草,力气和脾气刚刚恢复,正是驯马的季节。长到两岁的生个子马[MOU1]最是暴脾气不服管,连缰绳都不许人套,何况是鞍?那生个子马脾气倔力气大,一边撒开蹄子疾奔,一边弓着背来回地跳,试图把背上的人甩下来。吉达可是驯烈马的老手了,只靠双手揪着马鬃,两腿夹紧马腹,稳稳地坐在马背上。那马闹了许久,便跳不起来了,吉达便从腰间抽出鞭子抽打马臀。又是许久过后,烈马自己把自己闹得没了力气,更是被打疼着了,老老实实地被揪着鬃毛带了回来。
“好个尿性大的儿马子!”吉达纵身一跃跳下马,拿了缰绳给马套了上去。
那刚刚逃回来的吐屯已经在这等了一阵了,便赶紧拍马屁道:“要不也就大汗您能驯得服呢。”
吉达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去了趟北梁,怎么夹着尾巴回来了?北梁的老皇帝真把皇位传给那丫头了?”
那个吐屯苦着脸,“正是,当今的北梁皇帝就是那老皇帝的长女,那小娘们看着文弱,说话办事比个男人还厉害。”
太兴末年那位公主的作为吉达也是有所耳闻,想不到这女子真真走到了龙椅上。吉达解下毡帽擦汗,随口问道:“怎么个厉害法?”这吐屯从她眼皮底下能毫发无损地逃回来,可见她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北梁朝堂上,那些个八尺男儿、胡子老长的老头子都对她俯首帖耳的,大气不敢多出一个。说咱们的几个游骑到北梁地界上打打牙祭,就要讹三十万两白银,险些把我的脑袋都给摘了!”
吉达放声大笑,“她老子跟我打交道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还敢跟我狮子大开口,这是非要跟我比划两下子的意思啊。”
“那大汗如何回复北梁皇帝?”吐屯心里突突打鼓,这两国的君王比划无所谓,别往他脖子上比划就好。
吉达的脾气并非莽撞自负,但若遇上的对手存心较劲,他也绝对寸步不让,“不用回复,她用爷们儿的手腕跟我玩,那我就瞧瞧她的本事,比不比得上个爷们儿。”
四月二十一日,焉耆兵马血洗肃南峪,屠杀千余百姓。煌久雷霆震怒,即刻写就一封国书送到焉耆,谴责吉达背信弃义的卑鄙之举。使节回来的时候被扑了满脸的脂粉,吉达在回信中毫无歉意,反而大言不惭地教育煌久什么三从四德,谨守闺礼。这回可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了。
五月初四,煌久委派裨将军林道敬,携白虎兵符及五千兵马赶往雍州增援。
圣旨任穆思行为主将,统帅西北军,可临阵应变,击退焉耆军队;林道敬为副将,可指挥麾下五千兵马,听从穆思行调遣;河朔君与桓,奉召固守张掖,不准出城。接了这道诏命,与桓便不大高兴,往好了说是顾及他是先帝骨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MOU2];往坏了想就是担心他这一方封臣立下大功不好裁制,才掷下严旨不让他率部出击。
[MOU1]生个子马指性情暴烈不易被驯服的马。下文儿马子指马群里的头马,一般为种公马,性情凶悍暴烈。
[MOU2]此言见诸《史记》的汉代民谚,意思是家中积累千金的富人,坐卧不靠近堂屋屋檐处,怕被屋瓦掉下来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