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平哥在山团庄上学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山团庄是后来改的名字,在叔辈们的嘴里,仍然是二郎庙),说朱秋菊(堂嫂的名字)对张春平好到了怎样的程度,那是拚着挨母亲的打骂,也要把春平哥的黑面馍馍换成白面火鏊子,黑面馍馍留着自家吃,这样向外的闺女不挨打骂都说不过去。
结婚分家后也是一样,春平嫂子擀面条都是擀两样,黑面自己吃,白面留给春平哥。
大队书记说没见过这么狠的女人。而后到处宣说,谁娶了朱家屯子的姑娘,是谁的福报。这也是给自己找台阶下,春平哥当然被春平嫂领回来了,老师的工作当然也丢了。
后来春平嫂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春平哥送到省城去看,回来的时候春平嫂已经睡在了匣匣里。奶奶骂春平哥,应该就地处理了,把那短命鬼背回来干啥呢。大哥说朱秋菊临咽气的时候还在交代,要把她埋在吊地沟口上,方便她回娘家,也能看到春平哥进进出出庄子。
自此以后这吊地沟似乎成了成了一块孤地,每每路过总是让人后脑杓子发凉。有次张叔平跟着庄子上的娃们到邻村看电影,回来就不对了,发高烧,还一个劲地说胡话,奶奶给讲迷信。盛一碗清水,水里尝试着立三根筷子,一个个地猜着问,猜到朱秋菊的时候,筷子立在了水碗里,奶奶气不打一处,五张黄纸是烧给,然后举起切刀将立着的筷子斩到了门外,嘴里唠叨着:“自己不生个一男半女,牵挂我们的叔平干什么!”这当然是迷信了。
春平哥的洞房是张叔平压的床,而后张叔平就不愿意同爷和奶奶一起睡了,闹着要同春平哥、春平嫂一起睡,谁都劝不住,只好妥协上几天;起初是睡在二人的中间,天亮时总是到了炕的另一头。
春平嫂走了不到三年吧,春平哥又要结婚了。那时张叔平已经上小学了了,想起春平嫂这种水平就觉得心里憋屈,自己从哪里踅摸了半壶酒,将自己喝得二楞巴症的,说春平哥不是东西,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都哪里听来的,害得春平哥同新嫂子打架。
想着这些尘封往事,不知不觉来到了朱家屯。朱家屯在大川峡水库的南面,红山山根下,来自二郎池的溪水流经崖柏沟、二郎庙,在这里绕了个大湾,圈出了一片开阔的坝地,溪流淙淙,绿树隐隐,的确是个好地方。
找到了詹书记,都是认识的,说了事情,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没了下文,都没留着喝口水边,打发出来了。
这不对呀,山里人待客没这样的,想到舅舅舅说的那件事,老辈子之间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这事没完呢,先不管这些了,既然来了一趟朱家屯,实在想到曾经的春平嫂家看一看。一方面是对故人的怀念,更多的是好奇,好奇春平嫂家现在是怎样的个状况。
找个什么理由呢,想了半天。哦,大嫂子的弟弟在山团庄教书,曾经到庄浪沟来过,见过面的,不过他肯定不记得当年的那个小屁孩。
先到村头的小卖部可着兜里的钱买点东西:两斤白糖,两瓶黄桃罐头,也算说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