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油呢?”这不是杠上了吗?老妈说了除了青盐、醋,再没有其他的调料,准确地说,不是没有了,而是没有过。你说一年四季不见荤腥,要大调料干什么。大调料是过年的时候,当年货备一点,年过完了,这些年货也就没有了。当然不能对央拉这么说,老妈也是要面子的。
眼看老妈就要急眼了,张叔平赶忙接过话题:“央拉,我们家有自家酿的醋,从来没有用过酱油。这样吧,向奉恒不是明天要去大川镇吗?你也去转一转,玩一玩,顺便把这些调料买回来,然后再烧下水吃。獾猪肉尤其腥骚,没有调料会很难吃。”
嘚,无意中把老妈的话语权给夺了。央拉在我们家期间,老妈在行使半个婆婆的权力,看老妈也是很享受的。
“老妈,我这只是提议,提议,你可以否决的。”
“我否决个啥?你把人家的心思都给提起来了,我再否决掉,我不嫌得罪人吗?”
“你是半个婆婆,得罪他们咋啦?”
“正因为是半个婆婆才不好得罪,免得将来连路都断了。”这也就是老妈的说辞,央拉跟着向奉恒跑出来,事实上是把自个人的后路断了,很难再回头了,只要向奉恒不胡来,安心过日子,对央拉好,婚姻是没有问题的,央拉也不会再跑回去;现在彩礼也谈妥了,等于央拉的父母接受了他俩的婚姻,也不会出现抢人之类的事。我们这一带有句话叫藏民的牦牛认一个圈,似乎是说藏民死心眼,又何尝不是对他们一诺千金这一品行的肯定。
一听明天可以去大川镇,央拉当然高兴了,大川,大川,耳朵里都听出老茧了,不知道是个啥样子。
这一整天张叔平都躺家里。赤脚医生说发烧了要多喝水,多到怎样的程度没有说,他自己可能也不是太清楚,张叔平不愿意多喝水,只是因为有两个不方便,一是烧开水不方便,二是上厕所不方便,这两个不方便在冬夏日呈反方向运动。冬天是上厕所不方便,咬着牙钻出热被窝,再绕上一大圈到院子外面的旱厕,都冻成冰棍了;夏天是烧水不方便,夏天不生炉子,通常是做完饭就着灶火烧点开水,大部分情况还忘记烧开水了,家里也没有暖瓶,在张叔平的印象里,感冒发烧、闹肚子通常是连在一起的,喝凉白开越多也就越容易闹肚子。
家里治疗高烧的方法,一是冷毛巾敷,再全身擦。就像人一样,村庄也有绰号,小孩们为对方喊了自己村庄的绰号打架也是常识。张叔平很不理解,自己的村庄为什么被称为“干驴皮”,那两眼古井多好啊,冬天不冷,夏天不热,雨涝不溢,久旱不枯。像是马鞍岭、绿柳台吃水都要到几里外的沟里去驮,没说错,是赶着毛驴,驴背上有两个带盖的木桶,每天去驮水。一个壮劳力每天的精力都耗在了驮水的路上。绿柳台驮水的地方,就是昨天张叔平饮小红马的那口水井,至少离村庄有四五里路吧?
这俩村的绰号为什么不是“干驴皮”呢?
这都想些什么呢?说的是用冷毛巾敷,治疗高烧,自家的井水好,夏天凉滢滢的,都扯到哪去了,真是烧糊涂了。
治疗感冒发烧的第二个方法,就是“挑”一下,直到现在,张叔平都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说的直接一点就是放血,老妈现在正在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