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特利恩和罗维德舰长一起站在舰长宿舍里，它也兼作了日间舱室，这样还能腾出一个额外的军官活动室来。舱门紧闭着，内外都上了锁。和艾特利恩上一次来相比，房间里的陈设整齐了很多，一张新的芒夏大陆地图被挂在了墙上，便签纸、背囊和包装盒都不见了。和更加整洁的舱室形成对比的是，罗维德这两天没怎么刮那半边脸，胡茬冒出了不少，眼窝也有点深了。

“那天的怪物，你怎么看？”罗维德·克劳斯单刀直入地问道。

艾特利恩胸有成竹地回答：“舰上有间谍。我们的对手不简单。”

罗维德追问：“涉及到的，是你认识的人吧？”

艾特利恩搓了搓修长的双手，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很遗憾地说，他是我的同学——我刚和那怪物交上手就感觉到了——瓦帕大学的留学生，读了半个学期就跑了，现在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罗维德抱着双臂，慢慢说道：“你是大几的时候来寒冬游骑兵当志愿者来着……”

“……我好歹拿到了毕业证。而且还不是拜你所赐。”艾特利恩面无表情，但明显略带抗议地回答。

“说正事。”罗维德赶紧引回话题，他还想习惯性地用手指叩桌子，伸出手时才想起那里已经没有手指了。他只好从嗓子里咳嗽了一声，“你那同学叫什么名？哪国的？”

“瑟斯罗·麦蒂尼，彼拉格斯人。”艾特利恩仔细回忆着说，“其实他擅长咒语，我擅长魔药——”

“那么。他是怎么做到在水银号上动手的？”罗维德不得不再次打断艾特利恩，把对谈的方向掰回来，“作为机密任务，挑选舰员的时候已经进行了几次筛选，即使选择寒冬游骑兵的代表……即使是寒冬游骑兵的代表，也必须确保他们是埃米林人，而且没什么不良记录。即便是这两天上来的普通舰员，不对，这两天上来的也都是埃米林空艇部队的士兵。”

“瑟斯罗·麦蒂尼如果真的这么好对付，我就不会记住他了。”

“那么，他确实用了某种手段骗过我们。”罗维德摇了摇头，“我马上叫信息官过来。”

“这是涉及魔法师的事情，我来处理。”艾特利恩坚决地说，“不用麻烦贝纳森先生了。”

罗维德郑重其事地注视着艾特利恩的眼睛，许久，才用喑哑的声音说：“水银号会提供你需要的一切帮助。”

“用不着多少……对了，你要派寒冬游骑兵的那五个人去调查茧蛹病么？”

“你知道的，新兵例行巡逻。我想玛拉现在应该带他们去找格雅族人了。”

结束工作后，奥莉妮亚和卓林妮结伴走出了飞空艇，去指定地点集合。迎接她们的是夏日山间不算蒸腾，却也比较热的空气。风声在山谷里尖啸，过了不久，风又静了下来，于是四下里一片死寂。野草在路边长得老高，遮住了已经锈蚀的铁丝网。奥莉妮亚觉得它们一碰就会变成碎末。爱好历史的卓拉判断这些是一百年前的第二次赫洛战争时期留下的，是最初那条停火线的标志。后来，经过多次交火、谈判、签约、毁约和再次交火的循环，停火线被划到了新的地方，当年拉起铁丝网的这片山谷已然是东赫洛合法领土的一部分了。

小伙子们——蒙瑞、拉森迪克和查兰特也跟了上来。下艇之前，玛丽莎告诉他们，他们现在被编成水银号的一个独立小分队，队长由查兰特担任——对于这个任命，他们都没有多少异议。因为查兰特并没有什么权力，反而会因为小分队队长这个头衔多出许多莫名其妙的责任。再说，他是唯一受过救护和防疫训练的，手里捏着其余四个人的命呢。

走过这些野草，离开这片寂静的山谷后，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块平地。微风轻拂碧绿的芳草，还有刚刚收割过的麦地。这儿是一座厄乌萨人的庄子。他们的原木小屋在农田之间攒成一块儿，里面错落点缀着向日葵、蔬菜地和牲畜栏。庄里有一座天蓝色的木头平房，门上涂着白色的麦穗齿轮标志。它是寒冬游骑兵的联络处。现在，因为人手不足，这个联络处的人已经被调到更大的办事处了，只有一位格雅老人留守。

现在，老人正赶着他的山羊从他们的另一边走来，据说他快八十岁了，走路却像十八岁的人一样快，而且看样子说他还能再活八十岁，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