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火钳街头,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无儿无女,光棍一条,死在家里变成白骨才被人发现,腐臭之味还以为是死耗子发出来的,害得邻里和路人闻了他那么久的死尸味,真的晦气。
以防再发生腐尸熏人的事件重演,管大妈不顾摔断螺旋腿、摔破烂红薯脸的危险,搬了个凳子,勇敢地爬了上去,用枯枝般的手扳住窗台,睁大两只耗子眼往里瞧。
屋子里黑咕隆咚,她眨巴眨巴眼睛,总算适应了明暗交替,朦朦胧胧地看见床上躺了一个人,知道是姚汤平,但不知他还有没有气。
“死伢仔,汤平,死伢仔……”她变换着称呼叫,但就是听不见回应。
估计死了吧?她心想,但又不能确定。
她找来一根长竹竿,顺着窗户,对准床上的姚汤平一捅,未有反应,再一捅,这时候听见里面传出了愤怒的吼叫声。
“是谁在外面捅?捅你妈的河蚌呀,想睡个觉都睡不安稳。”姚汤平被捅醒了,抓住竹竿的另一头,使劲地往外一推。
竹竿飞出了窗外,管大妈从凳子上倒下了,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她哟又不敢哟,怕姚汤平听出是她,只好强忍着疼痛躲到家里去了。
姚汤平腰上被捅破了皮,好在没有捅到眼睛,不然,势必会变成独眼龙,那和凤姑可真就成了天生的一对。他用手揉着被捅疼了地方,骂骂咧咧地跑出了屋,却不见外面有人,只见窗下倒了一个凳子,气不过用脚一踩,凳子的四条腿断了两条。
“捅你妈的河蚌!”他又骂了一句,才回到屋里继续睡觉。
管大妈尽管实打实地挨了骂,而且损失了一个凳子,但也不敢回半句嘴,谁叫自己多心呢。
与光棍做邻居不可怕,可怕的是光棍驾崩了没人知道,在床上腐烂生蛆,想想都恶心。
鉴于此,好管闲事的管大妈一定要给姚汤平找个伴。思前想后,她还是觉得独眼凤最适合他。倘若给他找个手脚不便的,他更会嫌弃。一目了然,有何不好呢?
姚汤平白天睡觉,见不到他的人。晚上,管大妈总能听到他的屋里有说话声,关门闭窗,她不敢去他家,一是男女授受不清,二是怕撞见他带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在鬼混。
唉,为了他的事,她可真是操碎了婆婆妈妈的心,愁白了乱七八糟的头发。
其实,独眼凤凤姑对姚汤平情有独钟,主要是看中他是个一表人才的泥水匠,嫁给了他,起码家里要建个茅房什么的,不用花钱请人,实惠。
凤姑不仅名字意义深刻,像凤凰一样的姑娘,而且个头高挑,身材凹凸有形,脸若甜瓜两酒窝,若不是小时候摔一跤摔在狗屎耙上,把眼睛给伤掉一只,她早就被有钱人抢去当阔太太了。
红颜薄命,凤姑无法可想,只好委屈求全,找个老光棍嫁掉算了,以了女大当嫁的心愿。
凤姑主动找到了管大妈,要她再去试探一下姚汤平的口气,就说彩礼不会要很多,十万八万不嫌少,二三十万当然好。
“你还想要他的彩礼,我敢都不敢去说。他家有灶有锅,就已经很不错,你还想要那么多,快去河里摸田螺。”管大妈直晃脑袋,险些晃出脑膜炎来。
凤姑也觉得自己有点贪,改成两万不算多,还不答应就算喽。
管大妈这下点了头,争取把这根线牵成,未雨绸缪,免得姚汤平死在家里没人知道,臭死她。
家里的米吃完了,肚子饿得难受睡不着觉,姚汤平不得不走出家门,去商店里买米。
管大妈听见那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响,螺旋腿立即动起来,飞快地跑了过去,冲姚汤平点头又带笑。
“有事吗?”姚汤平眼里像结了霜,嘴巴像结了冰,冷冷地瞧,冷冷地问。
“好事。”管大妈笑比哭难看,“还是那个凤姑,相中了你,非你不嫁。她要是装了一只狗眼,哪里看得出一点破绽,就是大美人一个,你也就别装清高了。”
“装了狗眼,狗眼看人低,更是要不得。”姚汤平没有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