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当家做主的经验,不知道该要多少合适,片刻后,他想到了抽屉里那些滚动的白花花的银子,干脆道∶“五十两!”
“可以。”
陈大力立马点头同意,让柳月初开始怀疑起自己要的是不是太少了。
陈大力捋了捋胡须,往那抽屉里瞥了一眼,“那抽屉里不止五十两,你都拿去吧,只不过拿了钱就得赶紧走,莫要再磨磨蹭蹭的赖着不走,影响我开门做生意。”
五十两银子,打发走一个学徒,省的他从中生事,自己能够顺利的继承医馆,往后赚到的何止十倍百倍,一点也不亏。
听闻此话,柳月初悄然松了一口气,若是他们一文钱都不给,自己也不能真的死在医馆门口。
就算自己真的来闹,但没钱吃饭,闹个两天也就饿的没力气了,根本就对他们父子二人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他小小的一名学徒,根本就没有资格和他们争夺家产,眼下能从他们二人嘴里扣出五十两,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
柳月初拿了钱,白花花的碎银子用衣服下摆兜着,一路进了药材房,那里是他睡觉的地方,他的东西物品都放在这里。
陈仁在后面紧紧的跟着他,但没进门,就在门口站着,监视着他。
“哼。”
柳月初无声的哼了一声,当他不存在,自顾自的开始收拾起行李。
他的衣物并不多,除了身上穿着的这一身,还有另一套供换洗的灰蓝色薄衣,是夏天穿的,两套略厚的衣服,是春秋装,还有一件冬天穿的灰棉袄,里面的棉花是好棉花,只不过上了些年头,纠结成块,不如以前一样保暖了。
叠好衣服,找出一张包袱皮,将衣服包好,又从床底下找出一双刷的干干净净的布鞋,也放进包袱内,再把那些碎银子用一个灰色破旧钱袋子装好,把钱囊给撑的鼓鼓囊囊的。
收拾好了衣服,柳月初又从药材房的角落里找出了一个书箱,吹去上面的灰尘,书箱露出真容,看起来十分老旧,却依然完好。
这只箱子是王大夫年轻时曾用过的,曾经背着它游方出诊,行医施药,跟了他不少年头,后来一直在墙角蹲着吃灰,现在这只药箱又要跟着他的便宜徒弟了。
柳月初双手抱着这书箱越过陈仁,来到外面的诊厅,他打算尽可能在陈大力的忍耐限度之内多拿一些东西,不管是自己用还是卖给别人,都要方便不少,还能得些零钱。
置物架上大大小小摆满了各种瓶子,补益、生育、美容、预防、杀虫各类药物都有,甚至还有兽用药物。
柳月初按预防、杀虫、退烧、驱暑拿了几瓶做好的药丸、药末,再拿了瓶金疮药,金疮药有大、中、小三种剂量,他拿了瓶最大的,陈仁看见了又是一声冷哼。
又去药架挂着的成副的药包中挑了两包小柴胡汤,包了两包朱砂和雄黄,在陈仁看不下去之前转到另一面墙,从墙上挂着的葫芦中挑了个最大的,有小臂长短的葫芦。
不待陈仁说什么,他主动拔掉葫塞,倒转葫芦,在空中摇了几摇,表明他拿的只是一个空葫芦。
将拿好的药和包袱都放到书箱里,柳月初抱着葫芦,走到门后又摸出一把油纸伞,这才背着那个旧书箱顶着身后两道冷冰冰的目光,跨出医馆大门,走下台阶。
陈大力跟着来到门口,冷冷开口道∶
“既已收拾完毕,便快些走吧,往后好自为之,莫要再回来。”
说罢冷哼一声,转身回屋,再没看他一眼,显然也是对于他拿了那么多东西感到不满。
柳月初在门外站定,沐浴着下午的阳光,浑身度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目光经过悬挂的牌匾,门口挂着的医幡,屋内的柜台,药架,墙上挂着的葫芦,一一看过,最后缅怀着这为他遮风挡雨了六年的地方。
当初在王大夫手下工作时,对于医馆内的一切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对于他给自己安排的任务活计感到抱怨,对于他对自己的忽视感到失落,然而如今世事变迁,他就要离开曾经稀松平常的安稳生活了,才发觉往日的生活已是很好,至少有地方住,有东西吃。
怀着对学徒生活的怀念,以及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慌,柳月初掂了掂背着的书箱,仿佛是想借着书箱的重量,将自己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给压下去,然后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