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官家的地,但官家的不就是县令的?县令吃肉,他也能跟着喝汤。而能坐上户房典吏这个肥差的自己,和县令能是外人?喝汤少不了,吃肉更是时不时的事情。
十两银子是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有钱不赚王八蛋嘛!只要有钱他就开心,从不拜高踩低,这叫做一视同仁,为官者,当是如此。
“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是也~圣贤果真远见!”
官吏捋着须,得意洋洋的想着。
“哦,对了,你们记得自己立块碑,写上名字,不然守墓人巡查核对墓地的时候遇到无名孤坟是会上报的。”
他提醒道,并摸出一张票据,在上面填好信息,掏出户房的官用印章,放在嘴前呵了两口热气,稳稳当当地盖了上去。
“拿着这张票据,到镇西二里地外高树林旁边的小木屋里找守墓人,他会给你安排妥当的。”
他将票据递过来。
从刘二根手里接过票据,柳月初跟着他返回往生堂,路上依然捧着那张新单子低头看着,发现上面的字全都认识后便不再多看,把它折叠起来收好,专心走路。
到了往生堂,同兴棺材铺的棺材已经送过来了,四位年轻力壮的学徒也在此地候着,其中一位手里还拿着把斧头。
将尸体移入棺材后,拿着斧头的那人走到棺材近前开始封钉,只见他掏出七颗棺材钉,左四右三,用斧背一一钉入,干脆利落。
柳月初隐隐觉得过程有些潦草,但他很识趣的没有多问,红白大事,想要办的体面,还是要看主家在当地的面子。
王槐一个孤寡老头,柳月初一个失怙恃的孩童……赶紧让师傅入土为安才是正事。
一切准备好之后,那四名学徒用龙杠将棺材抬起,却不是向门外走去,而是将棺材放在了刘二根拉来的架子车上,由他们推着走。
刘二根见此情景有些默然,忍不住看了柳月初一眼,见他依旧面色不改,默不作声的跟在旁边,心里松了口气。
“这孩子眼色不错,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没问他们为什么不抬着棺材走,免得惹恼了他们。”
“吱呀,吱呀。”
承载着重物的车身与承轴相互挤压、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回荡在几人之间。
除了刘二根在棺材出门时说了目的地,这个单薄的、奇怪的送葬队伍就再没人说过话,既没有披麻戴孝手捧灵位的孝子,也没有扶棺撒钱的贤孙,五个成年男人,一个瘦弱孩童簇拥着一口棺材沉默的向着镇西走去。
远离城镇,道路变得不再平整,干燥的泥路上满是各种痕迹,它们都是上一次下雨时过路的行人留下的,干燥之后形成了微型的、崎岖的地貌。
架子车越走越荒凉,一路颠簸着来到了高树林,树林外面很显眼的地方立着一栋茅草房子,供官府的守墓人晚上歇息使用,不过那守墓人却从来没住过。
荒郊野岭,疯了的人才会守着一块坟地住在野外,所以这间房子成了守墓人存放东西的地方,只白天来坐一会,到时间便说巡视结束回镇上去了。
许是听到那“嘎吱”作响的噪音,不等他们开口喊人,那破旧的房门便打开了,走出一位跛脚的中年汉子来。
他身量中等,肤色较黑,整个人偏瘦,身穿官府兵丁服,看起来沉默寡言,听到动静出来后也并未开口询问,只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行人。
直到他接过文书,看过上面盖着的官府印章后,他才平静开口道:
“自己去选块地,选好了来拿镐子铁锨。”
同兴棺材铺四位年轻力壮的学徒伙计们抬起棺材,跟在柳月初二人的身后进了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