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慢行,出得长安的娶亲队伍正徐徐前行。
马车前驾车的窦玉临终于忍不住对着一旁的宋柴开口道:“宋柴,你家没落了,若不是我父亲执意履行婚约,我绝不肯姐姐嫁于你,你可不要辜负了她,否则,我绝不轻饶!”
话音刚落,马车内的新娘倒是先开了口:“玉临,不得无礼。”新娘正执却扇之礼,身着青绿大袖连裳嫁衣,头戴博鬓,耳坠挂饰,面容恬静,端庄秀丽,确是大家闺秀。
忽然,新郎官勒马驻行,对着马车内的新娘子说道:“无妨,”转头又对窦玉临说道,“玉临,能娶你姐姐,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此生定全心相待,不敢辜负。”
再行片刻,天色渐晚,因婚嫁之俗,宋柴暂别送亲队伍,赶赴家中等候新娘。
宋柴离去,队伍行至林中,忽然,晴空忽现惊雷。众人大惊,窦玉临跳下马车也是疑惑道:“怎么晴天白日,还打起雷了?”
新娘子也是吓了一跳,正问询自家弟弟怎么回事,只听窦玉临说道:“姐姐放心,有弟弟在,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说完,手中牵着的缰绳却是脱手而去,这马也不知为何,突然长鸣嘶吼,拽着马车,狂奔而去。
窦玉临也是被拽了个踉跄,追赶着马车跑了几步,见身后送亲的队伍无动于衷,急忙道:“还愣着干嘛,马惊了,还不去追!”
众人扔下嫁妆,汹涌而去。独留下窦玉临诡异一笑,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李伏蝉骑着马,一手牵着自己的缰绳,另一只手却是举着长杆,杆子上系着一捆麦草,麦草下,是一只正“落~落~落”叫唤着的驴子,而成乙正骑在上面。
成乙曾戍守边疆,骑马射箭均是好手,但如今,双目已盲,平日出门皆靠盲杖探路,双腿步行。若不是为了赶路,李伏蝉也不会出此计策。
远远看去,少年郎君骑马握杆,逗驴前行,端的是有趣又怪异。
行至一片荒草之地,前方正是一片林子,穿过此处,便至长安城门。
忽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混着嘶鸣,穿过林子,传了过来。
李伏蝉与成乙均是习武之人,本就耳聪目明,而成乙目盲后,耳力更胜以往,早早便听见了声音。
“伏蝉,似乎有马受惊,东向两百丈。”成乙按住驴颈,定住驴子的步伐。
李伏蝉也是勒马停驻,看向成乙所说方向,果不其然,一辆红色的马车,正左摇右撞地急速而来。
“似乎是一辆婚嫁马车,周围并无他人。”李伏蝉转述所见之景。
成乙倾耳凝听,不过两息,便听他说道:“车上有人,女子声音,许是新娘!”
李伏蝉目力惊人,说话间马车渐近,却仍有百丈远,他却是瞧见了马身的异样,“嘶,这马好生奇怪,竟通体赤红。”
“赤红马,难道是盛传的汗血马?”成乙曾是军士,对马极度了解,尤其是这马中极品,虽未见过,但却是耳熟能详。
“不知,但,救下来就知道了!”李伏蝉瞧着越来越近的马车,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似乎浮上心头,来此世后,已近二十年,今世之记忆力几达过目不忘,可前世的某些记忆竟然渐渐遗忘,就好像某张写满字的白纸被人慢慢擦去,虽然模糊,却留下了痕迹。好在的是,很多关键的人和事,却是记忆犹新,不曾忘却。
马车几近身前,李伏蝉已然听清了马车上女子惊慌的呼救声。
也不见李伏蝉如何发力,手掌轻轻一撑马背,身子已是腾空而起,一个纵身,便已越过奔来的马身,落在马车上。
只见他脚下一挑,缰绳便落入手中,腰间下坠,手臂一个发力,惊马前肢就仿佛被人凭空拔起,前蹄飞扬,李伏蝉另一只手悍然击出,本欲直击马背,忽然,李伏蝉眼神一凝,手腕翻转,扯下马车上的红绸,覆于掌上,一挥手拍在了马背上,只是瞬间,惊马哀鸣一声,便瘫软在地。
马虽止住,车却依然前行,巨大的惯性眼看就要撞上马身,李伏蝉甩开缰绳,飞身下车,单掌横推,只听巨大的“吱呀“”一声,车毁马亡的悲剧倒是不曾上演,而李伏蝉纹丝未动,竟生生凭一臂之力止住了马车。
成乙侧耳倾听,虽不视物,但只凭声音,周围的一切却可了然于胸,听得李伏蝉制住惊马,倒也不奇怪。
马车内传来一阵翻滚声,淅淅索索片刻后,才终于安静下来。
李伏蝉细细看了一会瘫软在地的马后,待车内动静稍歇,这才朗声问道:“惊马已经制服,车内娘子可安然无恙?”
窦丛今日当真是大起大落,本是出嫁心爱之人的日子,心内无限欢喜。却不想,马行至半路,受惊狂奔,一路颠簸,险些人仰马翻,自己在车内被撞的七荤八素,只觉得浑身疼痛,好在,终于有人制服了惊马,不由心生感激。
听着车外郎君询问,其声中正清朗,虽不见面容,但却窦丛惊惧的心倒是稍安了些。
一路冲撞,窦丛精心的装扮早已狼狈不堪,但还是整理衣冠,掀开车帘,踉跄着走出马车。
窦丛刚出马车,便见到拉车之马已经瘫软在地,心中惊讶之际也是升起一丝疑惑,这马如何被制服的,怎比我还狼狈?
再抬头,只见一位丰神俊貌的翩翩郎君正站立一侧,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其笑容亲和,倒是叫人心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