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边留守警卫的压制下,我们顺利到达了门禁处。随着隔断门的落下,那些混乱的树丛从我的视野中消失,那位开路的队员,也没有可能和我们会合了。
甚至来不及感伤,与门禁处警卫交谈了几句的特遣队员,又开始带着我往前奔去,看警卫们的神态,和陆续往这边赶来的人员,那里也不是安全的地方。
爬上楼梯,X,Y开头的普通收容区,也是警声大作,平时随处可见的警卫,现在也是身迹难寻,大多应该是被派去那边帮忙了。如果是几天前,我这种时候应该会盘算着怎么逃出基金会,只可惜时过境迁,既没有这个体力,也没有这份心思了。
看形势似乎好转,我刚准备向队员大哥询问一些信息时,意外又发生了。他似乎被什么绊倒了,连带我一起,在惯性的驱使下,结实地摔在地上。
我及时受身,损伤还可以接受,可那位大哥情况就麻烦得多,以他的体格,摔这么一下可能啥事也没,但那些从他裤腿钻出,往上攀附的枝叶,正逐渐侵蚀着他的生命。
“枪,枪,快...”他的声音明显已经开始颤抖,动作也开始扭曲,我迅速反应过来,拿过在我脚边不远处的步枪,照我脑海中的印象,摆好姿势,对着那些枝叶开枪。
“砰——砰——砰——”
在如此慌张的情况下第一次用枪,显然没什么好结果。由于枪支的后坐力,我只能一发一发地击发,子弹的落点和我瞄准的地方偏差极大,但好在烟雾的范围较大,勉强算是有用。
刚开始,腿部枝叶蔓延的速度的确大幅减缓,但当他的胸部衣服被撕开裂口,枝叶从里面冒出的时候,我就知道感染已经控制不住了。
“用...用...这个。”他努力地抢夺手臂的控制权,艰难地取下腰间手枪,推开保险,挣扎着扔向我这边。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枪,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不用他说我也明白,普通的子弹显然对那些枝叶无用,但对于肉体凡躯,一颗小小的子弹,便足以致命。
“快.....”他那颤抖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乞求,那是一个战士,诚挚的恳求。
我把步枪扔到一边,迅速从地上拿起手枪,对准他裸露的胸口。我知道我需要在他意识被完全侵占前开枪,可当手指扣上扳机,双手就止不住地开始颤抖,食指根本无力按下扳机。
“我...我...”
我的嘴唇颤抖着,冷汗从脸庞滑过。
我能做到,我能做到,他在恳求我,他相信我.......我不停地给自己下指令,就像强迫自己接受血腥的世界一样,可是这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
也许有些穷凶极恶的初中生就能毫不在乎地对同学痛下杀手,但对于一个奉公守法这么多年的普通人,真的很难去轻易结束别人的生命,即使他饱受痛苦,即使他命不久矣.......
最后我闭上眼,不愿见证子弹穿入胸膛的那一瞬。
“谢.......谢...”他的感谢,如同双手一般,帮我扶稳了枪口。
晚安,好眠。
“嘭——”
“嘭——”
“嘭——”
三声枪响后,我又达成了一个“小众成就”。
我缓缓睁眼,接受事实。他的头盔已经被枝叶腐蚀大半,露出的嘴角,正缓缓流出鲜血,但在这之前,他留下了一个,安然的笑容。
他的肩上,有几片从我身上掉落的绿白色花瓣,依旧鲜活艳丽,也算是,一种祭奠。
“滋滋....0307!滋滋..滋..0307!滋滋...”
还是连默哀的时间都没有,耳边又传来杂音很多的电子女声,耳机还能工作是我没有想到的。
“前方左转第一间房门权限已对你开放,尽快前去避难。”我从断断续续的语音中获得了这些信息。
本来精神恍惚的我还在原地无动于衷,可面前的枝叶察觉宿主生机开始散去之后,转而又朝我这边蔓延过来,求生的本能驱动身体慌忙地转身离去。
“左转........第一间。”我麻利地开门,关门,开门,关门,然后背靠着关闭的房门,大口地吸气,呼气。
我的双手仍然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看着左手上那黑色,冷冽的手枪,似乎还能感受到,从枪口传来的温热正在一点一点消失,那也是,生命的流逝。
我的面前,传来一点声响,房间的主人正向我走来,可能是慈祥的老人,也可能还是什么血肉模糊的东西。我没去在意,是什么都可以,反正自己没气力,没精神再逃跑了。
当身前的光被挡住,我才抬头望向上方,在视线交汇的那一瞬,我切实的明白了什么叫做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或者说,因为她的到来,我那已经漆黑一片的世界,突然又出现了缤纷色彩。
如果说,四瓣花是那个血腥世界的奇迹,那么她,就是整个人间,乃至宇宙,从古至今,从今往后,至善至美,至真至纯的存在。
嗯,她是整个世界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