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来龙去脉杨冀早已大致查清,当初走访燕家邻居,稍一调查便知当时是落奕等人率先发难。
“据证物司采证,有天目峰脚燕家邻居一十三户,当夜亲耳听闻是连缺落奕四人率先发难,此物乃是众人亲笔所写证书,俱已签字画押确认。”杨冀一脸正色,招呼左右官员将那厚厚一叠证纸上下传阅,以使众人识其真伪。
“纸说无人,何知真伪,为何无人敢亲自前来作证,杨大人,还请找个目睹此事的证人前来佐证吧,否则难以使人信服。”落奕眸光阴冷,昨夜费了好些功夫,也不曾将只通了四窍的燕无易抹杀,否则今日哪儿来的这么多麻烦。
“张憨。”
杨冀见他胡搅蛮缠,更是质疑刑狱司集证真伪,不由心生怒意,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便叫证人杨憨出堂,欲让他复述一遍当夜所见所闻之事。
“草民在!”
张憨目光躲闪不敢望向燕无易,恭恭敬敬走上前来跪倒,那颇显黝黑的身躯微微有些颤抖,如此大的阵势,区区贫寒之民自然不曾见过。
“将你当夜所知之状尽数道来!”杨冀高座堂上,缓缓说道。
“禀大人,小人当时紧闭家门,也只是闻其争吵喧哗之声,而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张憨言语中颇有几丝慌乱,一口咬定没见到当日争执场景,一时使得刑狱司与燕无易十分被动。
“大胆刁民,昨日你可是信誓旦旦签字画押,确认当时亲眼所见连缺落奕率先发难,燕无易只是自卫之举,如今反复无常,可是要下狱的!”杨冀眉宇绞结,炯炯目光注视堂下张憨。
“兴许是昨日小人记错了,但确实不知事情原委。”张憨低头苦涩说道,那健壮的身子有些无力,只是心中一狠,哪里还顾得上自己下不下狱。
张憨向来老实巴交,而今当堂推翻自己证言,想必是受落奕等人威胁,燕无易微一扫量,果真发觉落奕几人面带戏谑笑容,一脸残忍模样。
“此乃刑狱司,岂能容你放肆,来人,将他押往司庭重责四十杖!”杨冀厉喝一声,使唤官差将张憨拖下去稍加惩治,那端坐在侧的魏初仪也一反常态并未阻止。
“大人饶命呐,小人昨日也是一时糊涂!”张憨一听要被杖责,再也无法掩饰心中恐惧,急忙跪地求饶,但左右两名军汉已然近前,紧紧将他押住。
“大人且慢!”
燕无易于心不忍,毕竟只是寻常百姓,哪里能遭得住世家纨绔迫害,这张憨虽反复推翻证言,致使证纸无效,陷自己于不利,但也是有着苦衷,今日能站出来,也算是有情有义之辈。
众人闻声望去,说出此话者竟是此案疑犯燕无易,堂上之人皆是脸浮异色,有些不解他之所为。
“当日夜黑风高,寒雪更甚,张憨未能目睹此事并非他之过错,至于反复不定,兴许真是记错了,还望大人免其刑罚。”燕无易拱手说道,这刑狱司监人并不用枷锁之类繁重之物,而是以精铁打造的铁链束其手脚。
“就算难以辨清是谁先动手,连缺落奕四人无故闯我燕家,我燕无易杀之也合律法!更何况我境界低微,又为何螳臂当车,先行发难?”
“好个燕无易,你之贱命,又如何比得上连缺?况且本少已经说过,当日你魔怔一般袭击而来,恐怕是被雷霆劈坏了脑袋。”落奕嘴角轻微上扬,心生杀意早已恨不得将他折磨至死。
“刑狱司衙,莫要胡言!”那魏初仪终究是忍不住喝道:“贫贱有命,富贵由天,你之命是命,燕无易之命就不是命了?莫要眼看人低,堕了落氏之名。”
魏初仪早已了然于心,刚才燕无易不计前嫌为张憨说话,可见其是知恩明理之人,这般少年有着豁达心胸,实属难得,又见那落奕等人仗着堂上权贵,咄咄逼人,自然得有所作为。
“初仪说得轻巧,我世家宗门乃是浮沉立国之本,上供灵源,下养翘楚,护一方安定,成一国之安稳,区区贫寒百姓,又凭什么与世家子弟相提并论?”与之针锋相对者,正是虎威赫赫的副城主澹台浚,一脸傲然藐视当场,霸道言语一出,围观百姓虽大感不满,也只有暗自咒骂,认清现实。
“此言差矣,我观大人铁血冲天,自有一股肃杀之意,想必是军中之人,那您当初从军,为的是建功立业还是荣华富贵?”燕无易见此人桀骜跋扈,一身军中莽汉气息,也不畏惧质问于他。
那澹台浚没想到区区疑犯敢朝他质问,虎目横扫,竟暗自勃发一股磅礴威压,似浑重山岳覆压而下,想要抹消这小子自以为是的傲骨。
未曾想堂堂副城主会突然发难,那坐镇一方的杀伐之气令人生畏,顷刻间袭入燕无易脑海之中,恐怖威压更是笼罩其身,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