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凯康瘪嘴，道：“先问之，盖因二君为此事来。”
室中光线昏暗，唯几缕微光自窗棂缝隙透入，照于众人面上，阴晴不定，众人的心绪亦如这光影般变幻莫测。
周尚文闻之嗯然，曰：“既知吾等为此事而来，可言矣。”
言罢，周尚文置荐书于翁凯康案上，“言之，既知乃丞相所荐，何以仍如此待吾。吾不欲闻因彼何因，只问汝，汝思处此事乎？”
翁凯康蹙眉，心中权衡利弊，曰：“周大人言，未免过甚。此吾之事，吾自思处之。然事之始末，周大人当知，彼类之人性本骄。若吾不如此处之，后至他处，岂不为恶事乎？”
“汝非吾双亲，无资格如此言吾。”未待周尚文语，朱鸿达先言，心中恼怒。
翁凯康闻之，笑一声，“汝双亲曾告汝遇吾类之人当何为？”
朱鸿达亦笑答：“自然以拳论，吾方忘予汝一拳，实惭。”
言罢，朱鸿达拳头微紧，似有动武之意。
“君观之，周大人。彼即如此，汝言吾岂敢纳之。此非明欺人耶？”
翁凯康道。朱鸿达嗯然，“诚然，吾欺汝。然汝问吾是否朱鸿达何意，即欲服人亦不必如此。”
翁凯康闻之，几不得息，“真趣。”心下却有不甘。
似弃挣扎，不复语，朱鸿达亦然。
周尚文见之，亦不知何以言之，心中烦闷。
此事双方皆有过，然难断，恐得罪一方。
“汝等且止争，先明事再言。吾但问汝，何不速处事，尚未思耶？”
“大人，此事与彼事无涉。”翁凯康问。
周尚文不顾，复问：“汝竟直将荐书予人，略而不观？”
翁凯康道：“观之，然下官亦知朱鸿达。彼玉龙军者，岂会持丞相荐书入鉴察院耶？”
周尚文闻之愕然。
诚然，此诚为问。
以其上未书缘由，故难断人是否其人。然纵如此，亦不当直予荐书。
思及此，周尚文复言：“汝能定乎？不能定，何以复虑此事？”
翁凯康闻之瞠目，“非也。”
其言方出，即为周尚文断。
周尚文释曰：“善，吾知之，汝勿繁言。吾但问，汝不思亦无妨，彼久未入鉴察院，后若再有此问，径来寻吾可也。”
朱鸿达闻之，忽思己后欲为者，心下有了计较。
周尚文方思事，偶瞥朱鸿达之容，微愕，心疑道：彼乃庆乎？念此，周尚文亦不知何以释此事，毕竟朱鸿达之心境甚善，亦不知其所恃何人，或为谁所谋。
此时，远处传来更鼓之声，声声入耳，似在催促众人理出这纷扰头绪，众人皆在这幽暗中，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周大人。”
翁凯康先微微拱手作一唤，而后趋步至周尚文身畔，垂首轻声道：“下官虽忘却朱鸿达貌相，然料其定非此模样。”
言罢，略作停顿，抬眸偷觑周尚文神色，续道：“大人不妨详加问询，或携往宰相府。”
此语恰入朱鸿达之耳，朱鸿达眉梢一挑，朗声道：“原来竟不知吾乃何人，既如此，吾等便径直去吧。”
语毕，双足一抬，作势欲行。
朱鸿达方举足欲趋翁凯康处，忽闻周尚文高声而言，其音如洪钟乍响，截断其势：“莫非吾适才之言未明耶？吾言若汝难定，便将人带至吾处。”
周尚文道罢，负手而立，目光炯炯直视翁凯康。翁凯康乃诺诺而言：“此事乃下官之失，既如此，当予其何职为宜？”
言时，额上隐有汗珠沁出，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搓动。
翁凯康发此问，周尚文不禁双眉紧蹙，转身环顾，寻得一椅，拂袖而坐，沉声道：“其之事汝勿须理会，吾今来乃处汝之事，先言于吾，为何未问吾便将人推荐信归还。”
翁凯康闻之，神色惶恐，嘴唇微颤，竟不知何以作答，“大人，此皆误会耳，谁知其真乃彼人。”
言至此处，忽似鲠在喉，戛然而止，目光躲闪，不敢与周尚文对视。
翁凯康言至此处戛然而止，似有难言之隐，而周尚文最厌其此状。
只见周尚文面色一沉，迈前一步，手指翁凯康，厉声道：“本官问汝话时，勿语半留半。亦即，汝已观人而待矣。”
周尚文质之。见势不妙，翁凯康眼神慌乱，左右顾盼，欲觅骆长，侧身移步，然为朱鸿达阻住。
“君欲何往，且续谈之。”
朱鸿达言毕，猿臂一伸，疾如闪电般执其衣袂，腰腹发力，奋力一推。
翁凯康遂如断了线的纸鸢般失控而退数步，脚底踉跄，慌乱间竟直撞于身后桌角。
只闻“砰”的一声闷响，翁凯康身躯一震。
若为盛年之翁凯康，或犹可立起，然其今岁已高，故难再起，唯以手抚腰，额上青筋暴起，痛呼腰疼。
朱鸿达见之，冷汗顿出，后背衣衫瞬间浸湿。
无他，缘昨日郭淮与段兴旺殴斗，已为贝将军所记，若其再犯，恐受重罚。
然若如此扶之，会否令周尚文意其犹未离玉龙军。
朱鸿达心中忐忑，面容纠结，目光游移不定，思量再三，终是长叹一声，袖手作罢。
毕竟朱鸿达当下尚在扮演受欺之人，非为执事之身，若贸然相扶，必被视作软弱好欺之辈。
念及此，朱鸿达遂止援救之意。
然翁凯康犹呼痛不绝，周尚文闻其号叫，面呈不耐之色，目注朱鸿达，见其无动于衷，心内复急。
一则忧翁凯康于此有失，二则恐遭其讹诈。
唯未料朱鸿达竟无半分扶掖之意。
思之良久，终决待机而动。
翁凯康长呼未止，见二人皆不理会，乃将视线投于朱鸿达之身，喘道：“君岂不应先扶吾耶？”
朱鸿达闻之，若闻谐谑之语，哂笑一声，曰：“吾扶汝？谁知汝此伤真伪，若为诓骗，奈何？”
翁凯康闻之，怒形于色，“你你你”连呼数声，竟不能语。
朱鸿达待其怨怼将息，方踱步近前，猿臂一展，猛力一拉，将其拽起，“如此可矣乎？”
翁凯康遭此骤拉，伤处复受牵掣，躬身弯腰，犹以手护伤处，痛哼不止。
周尚文睹其状，几欲失笑，然强忍之。
翁凯康喘息而言：“君这般人物，怎入得吾鉴察院？吾实难容，且待他人处置。”
“君之意，似吾冤屈于汝。吾方入门，汝即以那般目光视吾，却是为何？莫非昨夜梦吾掘汝家祖坟耶？吾呈推荐信于汝，汝启而览之，便问吾名是否属实，此岂不为异事？正常之态，岂非汝先问吾名，且略作自我介绍？君言吾有误否？”
朱鸿达面含愠色，言辞滔滔，目光直逼翁凯康，胸膛微微起伏，显是气愤难平。
翁凯康闻之，亦嗔怒于心，面红耳赤，抬手指向自身面庞，厉声道：“汝无错，汝怎会有错？有错者乃吾。吾但问一句，岂不可耶？再者，谁知汝之推荐信真伪？观汝此等五大三粗之貌，岂宰相府之印信那般轻易可得？随意予汝加盖耶？”
言罢，鼻翼翕动，双目圆睁，瞪视朱鸿达。
盛怒之下，连出两问。
朱鸿达却作恍然之态，笑道：“原来汝以吾五大三粗之身，不配得丞相大人举荐。想是汝未逢如吾之人。”
翁凯康闻之，嗤笑一声，神色鄙夷，“吾未逢？汝大可问于外间之人，观吾所司何事，竟言吾未逢，实乃愚钝。”
“既汝曾逢，何出此语？”
朱鸿达笑意盈盈，然目光精锐，似能洞察人心，“抑或汝故针对吾，若然，唯请周大人裁断。”
语毕，朱鸿达移步至周尚文身前，躬身一礼，神色恭谨，“周大人，君亦亲见，彼待吾如此。本欲不予追究，缘其无甚意义。”
翁凯康见势不妙，急趋数步至周尚文身前，深揖到地，面现惶急之色，力为己辩：“周大人，下官所为皆事出有因。自当先加确认，待查明其确系丞相大人所荐，再遣之往他处安置，如此行事，岂有差池？”
周尚文闻之，眉头紧皱，胸膛起伏，长吸一口气，缓吐而出，叹道：“吾诚望汝未存偏见。”
翁凯康瞠目结舌，满脸疑云，急声分说：“下官绝无。此等诸事，下官向以实言相告。虽态度或有不恭，然此即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