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长嬴指尖还在颤抖,泛白,发冷。
够了,他做过的恶事已经够多了,不可被原谅的事做得够多了。
他不敢让玉承恩说,不敢让秦梅香知道,原来他的师尊,他的爱人,为了一己私欲做了多少孽。
秦梅香见玉元没事,总算松了口气,方才被揪紧的心也稍微舒服了些。
从第一眼看到玉承恩开始,他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但又实在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所以他按捺住杀意,和万长嬴一起观察,更何况这么多宗门修士都被蛛丝扣着当人质,若他们贸然出击,对玉承恩动手,可能更容易落入圈套,让这些修士白白送了命。
但现在,他似乎已经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师尊。冷静,没关系的。”
秦梅香轻轻握了握万长嬴的手指,想把冰凉刺骨的温度暖得热一些。方才那般剑拔弩张,故意坦白罪行,故意提起万长嬴不为人知的往事,不就是为了激怒气氛,逼他们主动开战吗。
看来有人比他还着急,已经迫不及待想让怀光宗走向覆灭了。
坐山观虎斗,岸见鹬蚌争。
怪不得玉承恩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这个和玉元站在一处的人,根本就不是玉承恩,又或者说,甚至根本就不是人。
秦梅香目光死死盯着玉元,对方却根本不敢看他,胆怯心虚地把头撇向别处,身躯细细颤抖着。
猛然间,心中有阵阵苦涩滋生,无助地蔓延。这么多年没见的人,再见时却站在相对之面,明明把秦梅香已经认出来了,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敢给,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叹了口气,将目光从玉元身上挪开,半晌,平稳下情绪后才淡淡地问穿着喜袍的玉承恩:
“之前一直在给我们提供消息引我们来此的人,或者妖,是阁下吧?”
玉承恩明显身躯一震,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又迅速摊平,保持着张扬轻蔑的样子。
见玉承恩不答,秦梅香又继续道:
“真正的玉承恩在哪里?阁下将各宗各派引诱至此的原因又是什么?为了将宗门一网打尽?”
一边说,他一边朝牛鼻宗众人点了点头,脚步沉稳地朝玉承恩所在的方向走去,手中灵剑化形而出,剑柄紧紧攥在掌心,剑尖指地,灵光四溢,蓄势待发。
“阁下是妖族吧?看来也是我们高估了玉承恩,以为他解了邪法的下半阙。却忘记了妖族本就可以靠人的魂灵修行。”
万长嬴青云在手,紧随其后,肖若尘也顾不上再思考肖龙和万长嬴的事,赶忙收心,快步跟上。
秦梅香一步一步逼近,声音冷冽面色阴沉地继续追问:
“怎么,阁下的目的究竟是在怀光宗,还是在来赴宴修士的金丹。还有,你,究竟是谁?”
庭院里的所有人看见牛鼻宗终于要出手之时,各个都屏气凝神,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几个,谁还管玉承恩之前说了什么万长嬴跟他一伙儿的这种话。他们只知道,得罪了万长嬴,玉承恩是活不久了。
太好了!是大魔头万长嬴出手!我们有救了!
玉元和玉承恩神色忽然垮掉,警惕地缓缓后退,肖龙也知道情况不对,赶忙和他们二人拉开距离,朝白桦宗的弟子使着眼色,让他们随时做好进攻的准备。
陈全打了个哈欠,抄起长枪。
方才这群人逼逼叨了这么久也没谁动手,怎么突然间就要打架了?那群躺在地上的废物的性命不管了?
罢了,万长嬴随便洒几个符界不就行了,担心啥。
嗯?对啊,明明不用拖这么久的啊,他们刚才还在观察个啥呢?
等等!
“什么叫真正的玉承恩在哪儿?”
……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陈全,全都瞬间身形一滞,恨不得对陈全翻一万个白眼。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他还没搞清楚状况?!
虽然他们很多人也没懂秦梅香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这么说,但是既然都拿剑了,这不明显就是要打架了吗?管那么多干嘛,打不就得了!早打早结束啊!
刘知卿看着这个曾经帮他出声说过话的牛鼻宗申金长老,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位长老真是手腕上有符界,不知蛛丝勒得人有多疼啊……
“嗯?”
陈全被周围人的停滞无言搞得更懵,于是又问:
“怎么没人答我。”
若不是此刻正在千钧一发之际,这种傻子就应该按照祁正渊平日里所说的那样,捆起来打他五十长鞭。
万长嬴咬牙切齿地侧头看向他:
“你能不能闭嘴,看不出来要打……”
一句话还没说完,万长嬴只觉耳侧刮起一阵旋风,混合着浓烈骇人的杀气,霎时之间发丝飞舞,耳尖被击来的蛛丝擦破,渗出血珠,等他回神时,秦梅香已经抬剑挡在了他身前。
两两相撞,灵光炸裂滋滋作响。
“符界!去!”
刹那,四周埋伏的怀光宗弟子全都从院墙山林之中袭来,蜂拥而至,无数剑气交杂,凌乱的人声乍起。万长嬴来不及多想,指尖幻动,灵光四溢,一道道金光窜出,分布到每个被红绳扼住的修士身上。
秦梅香飞身而上,直逼玉元身前,一双纤长锐利的眼睛眸色阴沉,杀气滚滚,但眼底却还是闪过一丝不忍。其余的人正在缠斗之时,玉元就已经被秦梅香扼住脖颈,十分干脆地摁到了飞舞着红布的门柱之上。
“是你吧。”
秦梅香咬牙,声音中有怒,有悲,有痛。低沉又细细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