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十林公社赴伏牛山载运黄稗草的突击队回至陶岔引丹工地,已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
半个月前,根据形势发展需要,钟润民主持召开县委会,研究决定:县引丹工程指挥部迁至陶岔小学院内,指挥部设立政委和指挥长、常务副指挥长、副指挥长等职;先期抵达的近两万名民工实行半军事化管理,设立团、营、连三级建制;指挥部下设七个团、三十四个营、三百三十六个连,一般情况下公社为营,设立营长和政委,大队为连,设立连长和指导员;指挥部统一印发《用毛泽东思想统帅引丹工程——引丹工程简介》,作为全体干部民工初步的学习材料。
尽管设立了团营连建制,然而在普通民工甚至部分社队干部口中,还是习惯于称呼以前的名称:县、公社和大队。
为了统一思想,激发斗志,县指挥部又抽调县委通讯组骨干人员,并吸纳少数文笔较好的社队民工,组建引丹工程宣传组,下设编辑部和广播站,准备开办《引丹工程简报》,开播引丹工程广播。
按照县指挥部统一分派,十林公社的施工区段位于禹山北侧和西侧一带,呈和缓的直角形状,河西、河东两村的施工区段则位于直角的拐弯处。
半个多月来,梁明理和孙子正带领两村一百三十余名男女民工,日夜加班、挥汗如雨的在禹山西坡、南坡一带建起了十多座黄土坯作墙、黄稗草苫顶的“干打垒”窝棚;窝棚外面不高,里面的地面又比外面低出许多,还没等地面的泥土完全干透,大家便铺上麦秸、稻草和高粱箔等物,迫不及待的分住了进去。
因为土坯缝隙很大,导致窝棚四墙漏风,加上刚刚入住进去便下了一场小雪,雪后到处结冰,白天尚可,一到夜里便常将人冻得睡不着觉;男女民工们只好两两结合,钻进一个被窝抵足而眠,好腾出另外一床被子覆盖上面增加些温暖。
尽管如此,半夜里还是有人被冻醒来;被冻醒来的人多了,大家便隔着重重破墙,望着寥落星辰,由莲花落大声领唱,余人跟着齐声合唱:
天作被哟地当床,
——天作被哟地当床,嗨哟哟嗨!
风作儿哟云作郎,
——风作儿哟云作郎,嗨哟哟嗨!
只要丹水能北流哟,
——只要丹水能北流哟,嗨哟哟嗨!
冻死了哟去他娘。
——冻死了哟去他娘,嗨哟哟嗨!
……
歌声伴着暗夜明星,冷风晓月,在汤山、禹山和杏山间来回喧响着。
根据“长办”勘测人员规划设计,引丹工程的渠首闸位于陶岔正西方向半公里处,其西北方向是汤山,东南方向是禹山,正南方向则是杏山;引渠位于渠首闸南方,干渠则拐弯后沿着禹山北侧朝着东北方向蜿蜒而去。因此,除十林公社外,在汤山、禹山和杏山的三面环抱中,在长约十里、宽约三里的十余道山坡半腰间,又各依地势、星星点点的分布着五千余座同样形状的“干打垒”窝棚,来自邓县其他二十一个公社的近两万名男女民工,每天在劳作之余,就栖宿歇息其中。
五千余座窝棚夹峙的坡底地带便是引丹工地了;工地上每日红旗迎风招展,歌曲喧天震耳,民工人流往来不息,爆破烟尘此起彼伏,拉车、铁锤、钢钎、?头和纳锨、十字镐、老虎抓等等各种最为原始的工具全都派上了用场。
就这样,长达六年之久的引丹大会战全面拉开了帷幕。
因为渠首闸及引渠、干渠规划所在地带不是岗丘、河滩就是荒坡、沟壑,地表满是嶙峋怪石和各类繁密馥郁的灌木、林草,所以按照施工方案要求,两万民工最初的任务就是伐木除草、排山炸石;即在南北及西南东北一带长约十里、阔约两里的山坡间,先把草木刈除净尽,然后使用雷管炸开遍地的巉岩顽石……
每天一大清早,先由数十名精干民工在技术人员的指导下将雷管埋好,点燃引信,待雷管爆炸、硝烟散尽后前往清理炸碎的乱石,然后运到杏山北坡半山腰间的碎石场,再由女民工们将这些乱石全部砸碎至指头肚大小,以备后期工程使用……
按照县指挥部的作息时间安排,每日清晨七点,民工们统一起床洗漱,然后离开各自所住窝棚,走向以大队为单位开设的食堂吃饭;上午八点,离开食堂,排着整齐队伍,呼着嘹亮口号,沿着逶迤山路走向工地;中午十二点,再排着整齐队伍,呼着嘹亮口号,沿着逶迤山路回往食堂吃饭。下午两点,离开窝棚去往工地;傍晚六点,离开工地返回食堂……
因为实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所以二十二个公社民工们的起床、吃饭、上工、下工乃至晚间熄灯睡觉,均有约定俗成的军号通知完成;自然,根据需要,每个公社都配备了一名司号员。
每日清晨,太阳尚未出来,各个公社的司号员们便站立高处,左手掐腰,右手高举闪着黄铜色光泽、系着鲜红色缨带的军号鼓腮猛吹,滴滴答——滴滴答——;号声此起彼伏,嘹亮激越,常常惊得四面山坡林中的栖鸟嘎嘎叫着拍翅乱飞。
十林公社民工们开工的第六天,发生了一起意外事件。
夜正深沉,梦正酣甜,突然一阵急促嘹亮的军号声,回荡在了黑魆魆的禹山上空。在部队,这是冲锋的号角;在陶岔,这是上工的通知。
十分钟后,全公社一千余名民工各以战斗姿态分从不同的窝棚内冲出,并以大队为单位快速列好队伍,然后高呼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的口号,跑步冲向施工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