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你要不唱这歌的话,说不定那城里的女儿家还愿意多看你两眼;你要一唱这歌,只怕人家不但不看你,连踢你两脚的心都有哩!”高二寸笑着制止四赖子道。
“那可不一定,人上一百各样各色,说不定有些城里的女儿家就喜欢听我唱这歌哩。不信咱们走着瞧!”四赖子反驳说道。
“走着瞧就走着瞧!”高二寸道。
接着四赖子把手伸向腰间,做出拔刀高举、猛力下劈的姿势,喊道:“冲啊!”
三人齐齐呐喊一声,便四赖子跑在前面,驴娃和高二寸跟在后面,马蹄踏踏,直奔陶岔街而去。
在陶岔街上,驴娃、四赖子和高二寸从南到北又从东到西的转了两三周,驴娃学驴叫唤学得声嘶力竭,高二寸喷口水喷得口干舌燥,四赖子一遍又一遍的高唱“我是一个兵,一脸麻子坑”,虽然也偶尔引得几簇还未返回工地的男女民工的围观,但是在两边邮电所、卫生院、供销社、国营食堂里,那些或站或坐的女工人、女医生、女护士乃至女售货员、女服务员们,却连一个探头出来看看的都没有。
不但没能博得人家的青睐,就连引起人家的注意都没有,“相亲”宣告失败;驴娃、四赖子和高二寸皆感大失所望。
“我的‘花鹁鸽’,我的漂漂的‘花鹁鸽’就坐在邮电所里嗒嗒的打着字;可我把嗓子都叫唤哑了,她连出来看我一眼都不肯……”驴娃背靠卫生院对面一座房屋的墙角,满脸忧伤表情。
高二寸站在驴娃对面,同样发着忧伤的悲叹:“虽然我的口中没有一滴口水,嗓子也干得冒烟,但我仍要情不自禁的喊:霞啊,我想你!”
“据我侦察,陶岔街上有两个霞,一个是供销社里长得很白的‘白霞’,一个是国营饭店里长得很黑的‘黑霞’。你喜欢哪个?”驴娃问高二寸。
高二寸嬉皮笑脸,大言不惭的答:“两个我都喜欢!”
“呸,你这叫脚踩两只船,爱情不专一。”驴娃鄙夷的说道,“哪像我,只喜欢我的‘花鹁鸽’一个人……”
“哎四赖子,你最喜欢哪一个?”驴娃和高二寸叹息对话完毕,又凑过来问背靠墙角满脸痴呆的四赖子道。
“我最喜欢卫生院里那个十八九岁的女护士了;她戴着白帽子,穿着白大褂,那么白净那么秀气。”四赖子用着同样忧伤的语气答道,“上次我从卫生院门口路过,她正坐在柜台后面,一绺头发飘在额前挡住眼睛,她抬手一抿的动作真是好看极了……”
“她来自县上还是公社,叫什么名字,你打听清楚了吗?”驴娃和高二寸各把脖颈伸得老长,四只眼睛闪着灼灼蓝光,迫不及待的问。
“我不知道她来自县上还是公社,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姓王还是姓张,我更懒得找人打听她的任何情况。”四赖子傻痴痴的回答道,“我只在心里叫她‘白秀美’。我觉得只有‘白秀美’这样的好名字才能配得上她!”
“那倒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光棍熬三年,老母猪都当貂蝉呗。”驴娃和高二寸颇有同感的说,“就像我们不知道‘花鹁鸽’和‘白霞’‘黑霞’的真实姓名一样,你也不知道‘白秀美’的真实姓名;不知道真实姓名,一点也不妨碍我们喜欢她们。可是,我俩要怎样帮你才能让你接近‘白秀美’呢?”
“我不知道!”四赖子一筹莫展的摇了摇头。
这时一辆牛车顺着街道吱呀驶来,停在卫生院的门前,车上层层码放许多纸箱,每只纸箱表面上都画着雨伞、酒杯图案。驴娃和高二寸望着纸箱,一替一换的念道:
“碘酒!”
“纱布!”
“药棉!”
“葡萄糖!”
“青链霉素!”
“盘尼西林!”
“羊翘解毒丸!”
“不对不对,是羚翘解毒九!”
……
“货到了,卸货啦!”牛车上的赶车人一甩长鞭,大声喊道。
两个头戴白帽、身穿白衣的女护士立刻跑出卫生院大门,等在车前;赶车人只管解开纸箱上的道道杀绳,然后怀抱长鞭,径自靠坐在了车辕杆上打着瞌睡。
两个女护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将一口纸箱卸下牛车,抬着勉强走约十余来步,便累得气喘吁吁汗珠淋漓,只好将纸箱临时搁放脚前,各自从衣袋里掏出手绢扇风小憩。
“四赖子快看快看,那两个女护士中有你的‘白秀美’吗?”驴娃和高二寸赶紧喊叫四赖子。
四赖子瞪大眼珠望去,只一眼便快活的叫道:“有,有有有……阿嚏!”
“好,四赖子,我俩有了帮你接近‘白秀美’的办法啦!”驴娃和高二寸福至心灵的欢呼一声,双双朝向牛车跑去。
四赖子稍愣一愣,赶紧追在两人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