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是在睡梦里被人叫醒的。
看外面天还未亮,他还以为是阿失帖木儿又出了什么状况,没想到,来的却不是老太太的人,而是那个汉奸喜宁,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名陌生的瓦剌军官。
喜宁脸上依旧挂着他招牌式得意洋洋的微笑,也不说个缘由,一开口便尖着嗓子不客气地道:“跟我走吧,太上皇。”
“去哪里?”
“奉也先太师之命,带你去个新地方。”
“非得现在走吗?不能等天亮再说。”
“路途遥远,天亮就晚了。只能委屈太上皇,多辛苦一些。”
朱祁镇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问:“得知院知道这件事吗?我要见得知院。”
喜宁却是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反问道:“得知院昨天一早就接到命令出发,去跟太师汇合了。怎么,他没跟你说吗?”
“知道了。”朱祁镇点了点头,“稍等片刻,容我回去准备一下。”
说完,他便让袁彬帮自己穿戴衣冠,收拾东西。
喜宁很不耐烦,连声催促,袁彬狠狠瞪了他两眼,喜宁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二人火药味十足。
朱祁镇怕袁彬又闹出什么事来,急忙拉住他,对喜宁拱手道:“公公可否先出去一下,我换内衣。”
“那请太上皇快些,也先太师等急了,可是会生气的。”喜宁笑了笑,转身出帐。
等喜宁离开,朱祁镇对袁彬低声道:“一会儿你留下,我一个人跟他去就好。”
“不行,陛下身边没个人照料,怎么可以?”
朱祁镇调侃道:“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会自己擦屁股。况且,我让你留下,是因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交代你办。”
“陛下请讲。”
“天亮以后,阿失又要换药,老夫人肯定会派人来找我,到时候,你一定要设法告诉她,我是被也先的人带走的。”
“用不用跟老夫人说,也先可能会对陛下不利?”
“不能说,免得旁人听见节外生枝,你按照我的话说就好。老夫人是聪明人,她比我们更清楚她的儿子是个什么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果老夫人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那便无事,如果老夫人也被蒙在鼓里,我想,她不会坐视不管的。”
“知道了,陛下,我一定把话带到。”袁彬神色紧张地道。
朱祁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放松点。”
袁彬也是一笑,忽而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低声道:“倘若也先他对陛下做出什么事的话,臣,臣绝不独活。”
“胡说八道。”朱祁镇道,“那老小子北京城下杀不了我,这次也必然杀不了我。你好好待着,等我将来回了北京,还要封你做大官,别天天胡思乱想,好不吉利。”
朱祁镇说这话,当然不是信口吹牛,而是有他的倚仗。
一者,伯颜帖木儿和他那帮“主和派”盟友,不会坐视不管。这无关朱祁镇的个人魅力和他与伯颜的私人关系,而是政治利益的博弈。
二者,朱祁镇机缘巧合救了也先儿子一命——如果这小子能挺过来的话,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