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田法式餐厅，一间可以看见窗外翡翠绿砖瓦和奶油色调外墙的包厢内。

午后的阳光，透过西餐厅二楼窗帘的缝隙，悄悄溜上了餐桌，像是等待着温柔的爱抚，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

张开嘴巴，一块粘稠的白色糕点便送进了嘴里，咀嚼滚动了几下，充盈口腔的流动甜品便有丝丝缕缕的白液挤出了嘴角。

拿去纸巾擦下唇边乳白的甜点碎末，远山真叶看着对座胳膊撑在餐桌，白皙手掌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不时用勺子给他喂上一口甜腻糕点的姐姐，轻声说起了这两天警方追查的案子。

东京大学水球案，以及石川假造失踪案。

“周一下午，石川静子放学后没有离开东京大学本部校区，而是按照事先观察过的隐秘路线，在没有被同学师长见到，也没有被监控探头记录的情况下，悄然来到A座教学楼6层，准备布置水球陷阱。根据石川的观察，受害者山崎每日清晨都会经过她布置陷阱的那条路线。”

“不过终究是第一次作案，石川的犯罪经验过于浅薄了些。A座教学楼6层的几间教室，周一下午和周二上午，都是没有学生上课的，这给石川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但是也让她的脚印，清楚无误地留在了布置水球陷阱的现场。另外，石川静子布置陷阱的时间大概是周二凌晨，为此她应该熬了一夜，直到受害者山崎在周二早上6点钟经过。”

远山真叶缓缓分析着案情的时候。

天野凉子神采奕奕看着他。

“计划还算顺利，除了身体的困倦疲惫。石川静子用了某种手法，在她身处A座教学楼侧门的时候，使得位于6层的水球陷阱成功触发，然后受害者的确如她所愿，因为润滑油而滑倒在地，磕碰到了头部。至此，她的初步计划已经完成。”

“可是……”天野凉子眸有疑惑。

“可是，还有电击枪，报警女生听见的第一声男性惨叫，以及受害者昏迷在血液中，这几点还未做解释？”远山真叶接下姐姐的话，笑着往下说来：

“这就涉及到东京大学水球一案的另外一位嫌疑人了，不过第二位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单一，并不影响石川静子的计划，某种程度上说，甚至帮助完善了石川计划中的小疏漏，暂且可以搁置不谈。”

几句话带过了这个后续有很大开发价值的话题，远山真叶继续说起石川静子的计划：

“周二上午9点左右，警方正式接手调查这一案件。不过石川的计划，在执行中出现了小小的纰漏，并不是受害者山崎方面出现了问题，而是一夜的煎熬，让石川自身无法再坚持完成第二步计划了。”

“这就带来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即石川是第一次作案，留在案发现场的痕迹较多，比如那只质量不错避孕套的来源，比如6楼的脚印等等，一旦留给警方充足的调查时间，很容易就能锁定嫌疑人。所以对于石川来说，时间就是一切。”

“但是她的身体撑不到计划完成的那一刻，之前我说过，初次作案的石川硬生生熬了一夜。时间紧迫，所以石川静子只能选择铤而走险，直接进行最终计划，可当她决定前行动的一刻，恰好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在周二上午7点打来的电话。”

天野凉子坐正了身子，莫名有种寒气刺划过脊椎的感受，她刚要开口的时候，远山真叶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唇：

“这个电话暂且不去管它，我们从事后的结果来看，受害者山崎健太是周三上午10点左右失踪，这就是石川进行最后计划的时间。”

指头感受到姐姐舌尖的轻微触动与温度，远山真叶分析案情的心思瞬间被打乱，正要默默收回手掌，却被姐姐轻轻握住，掌心朝上地捧贴住了她的侧颜。

温润如玉的何止君子。

“继续说。”天野凉子歪着脑袋，感受着掌心的温热，眸光炽热看着他道，“接下来呢？”

明如秋水，顾盼生辉。

一如二十年前的那一颗初见时的子弹，此时此刻再度正中了远山真叶的眉心。

子弹刮擦过的不止是这二十年来的朝夕相处，更是摇曳着丘比特之箭的光彩刹那袭来，瞬间摧毁了温情与亲情伪装成的纸糊城墙。

眼不敢动，心魄动也。

远山真叶心脏跳如擂鼓，平复了好久，才回转过心神思绪，移开视线，说起了先前的话题：

“石川的计划出现了小小的却致命的纰漏，只不过她还是高估了平成警察的水准，警方既没有调查受害者的社会关系，也没有调查案发现场留下的痕迹，反而是查出了受害者山崎的真实身份。”

天野凉子第一次开口打断了他，神色认真道：

“真叶，你要知道，世上没有生来无用的人，只有自诞生便无用的制度。”

远山真叶不置可否，漆黑如墨的眼眸看着姐姐道：

“我觉得麻生勇也之所以能调查清楚受害者山崎健太的真实身份，大概是因为有人向警方提供线索时，‘不经意’透露出来的细节。”

“有人？”天野凉子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上午病房里的一幕，有个一直假装是局外人的短发女孩，仔细想来，的确不符合她的高傲自大性格。

“误打误撞，或者说在第二位嫌疑人的刻意操纵下，警方没再深入调查水球一案。而你和我则受到一位大小姐的雇佣，试图寻找‘失踪’的石川静子。”远山真叶嘴角翘起道：

“如她所愿，石川静子失踪一案汇报回了警视厅本部，不少警察……或者说所有参与案件调查的警察，都认为石川静子失踪，是山崎健太所为，至于目的，将会在石川静子居住公寓的客厅书架上，找到那张覆盖有日记的照片。我想，如果警方没能及时发现的话，也许就会有人‘不小心’发现了重要线索吧。”

两起案件到此，似乎已经结束。

按照原本既定的计划，山崎健太将被作为第一嫌疑人拘禁在警视厅内，石川静子则以身死为代价，引导东京人民的目光投向前段时间的吉田自杀一案，以舆论强迫警视厅重新展开调查。

“你还没说，为什么会怀疑嫌疑人是石川静子，没有现实证据，只存在纸面的犯罪侧写，不是你一直拒绝的事情？”天野凉子眸有好奇问道。